这时司空笑道:“什么仙境?仙人的就是最好的吗?依我看,我们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这就是属于我们的人间盛景!”
众人被这话里的豪气震撼,纷纷高声欢呼,更有文官题诗斗诗,好不欢畅。
这一夜酣畅淋漓的狂欢,大家尽了兴,沉沉睡了过去。
晨雾弥漫,泉声泠泠。
闻霄睁开了眼,薄衣在露水沾染下,湿漉漉贴着皮肤,有些发凉。
她好像听到了鹿鸣,于是起身走出了帐子,去寻小白的踪迹。
最近小白总是躁动不安,闻霄感到很担心。这是陪她出生入死的伙伴,早就不是坐骑那么简单能概括的了。
闻霄找队伍中懂些动物的军士一看,军士却道:“初生的马驹离了母亲尚且慌乱,大王的神鹿不知年岁,症状倒与马驹相似。”
于是闻霄心里开始做好小白要离开的准备。
小白就卧坐在树下,身上白毛胜雪,在这仙雾缭绕的山谷里,倒像是它本就属于此处。它睁着幼圆清澈的眼睛,不安地小声哼哼着。
奇怪的是,它的声音这么小,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唯独闻霄在帐中听到了。
就好像它的鹿鸣是为了唤闻霄而来。
闻霄蹲在它身边,抬手轻轻抚着它的头,温声问,“你想出去走走吗?”
小白起身,意思是它愿意。
于是闻霄骑上小白,方向全由小白自己,一人一鹿出了山谷。
早晨的森林十分静谧,浓绿之下鸟声回荡,空气中带着一股清新的芬芳。而小白要去的地方,却是越来越荒凉。
再往前是一片枯枝林,突然出现在茂盛的森林尽头,十分突兀。
闻霄一眼便认出,这是栾花林。如今不是栾花开放的季节,林子只剩下枯枝,延伸向天如同一只只粗壮的鹿角。
小白停下脚步趴下身子,闻霄想它怕是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了,于是爬了下来。
她没带刷子,只能用手给小白梳毛。
这个画面闻霄想了许多次,以为自己会很伤感,可临别之际,她内心平静了许多。
鹿本就属于森林,不该属于战场,更不属于烟火人间。
小白也留念地贴着闻霄,闻霄圈住它的脖子,像是在做诀别的拥抱。
突然之间,她感觉小白的隐隐颤抖,低头一看,它那光秃秃的矮角迅速生长,像是幼芽长成参天大树。
只是顷刻,它已经拥有了美丽的角,变成了堂堂正正的雄鹿了。
闻霄喜极而泣,两眼含泪,道:“你自由了,有了角我再也不能骑你了。去吧,回到你的世界里去。”
小白深深看了它一言,迈开腿,灵巧一跃后,没入了栾花林中。
它头上的角,和交织的栾树枝桠混在一起。
而骑着小白征战的混乱日子,也随着小白一起彻底离开了。
闻霄回到山谷,心里的惆怅一扫而空。
营内正在收拾准备起程,闻霄不顾其他,撸起袖子帮忙。
司空见到她,道:“大王是去散步了吗?”
闻霄说:“是啊。”
“您放小白走了?”
“走了。”
司空默了默,面色不太好,似乎在琢磨这个事。
待闻霄同几个军士将帐子收了起来,见司空还在那出神,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闻霄笑道:“怎么小白走了,大人比我还伤心?”
司空躬身,道:“大王说笑了,我只是觉得这鹿实在有灵。”
“我同你讲过我是如何认识小白的吧?”
“在寒山,它是救了您和祝将军的神鹿。”
“嗯。”闻霄握着手里的麻布,一边将它缠起来收好,一边道:“我想这是某种命运给我的启示。小白走的时候,生出了鹿角,自此以后它再不能为人所骑,更不会参与到战争。因为我们已经拥有了和平了。”
司空灰白的眉毛一皱,“您说得有些牵强,不过倒是个好寓意了。”
“寓意好就行。”闻霄笑了笑,重重拍了下司空的后背,“快来帮忙,别站那出神了。”
“大王!”
“嗯?”闻霄以为他脑子里又想出什么新感悟,毕竟司空大人也是十分风雅之人,多思多虑算是他们文人的通病。
司空道:“我是想说,您得学骑马了。”
闻霄:“……”
闻霄倒不是完全不会骑马,她只是身量小,骑上心里发慌。所幸路过一个部落,集市上在卖马,其中一匹通体乌黑的小马,倒是高度刚好是和闻霄。
和高头大马缠斗几日,闻霄见到它就像见到了救星,连忙买了下来。
也是因为标志性的小白离去,许多人不认识这是闻王的车队,闻霄看到了许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北姜的宫宇新上了漆,失了公主的君侯将整座宫殿都修成宫主喜欢的模样。就这样任岁月抚平伤痛。所幸百姓和乐,庄稼收成又好,君侯的愁绪也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