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官了?”
闻霄正经起来,“当然要当了!”
“你这是要带着大家伙搬到山里去上朝会?”
“谁说小房子小院子一定要在山里?也可以在集市、街坊……以后人们书信一定会越来越快,或许,不需要见面,也可以传递消息。届时,我走到哪里,朝会一样都能开。”
闻霄说着,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那美好的画面,街上车水马龙,开满了琳琅满目的铺子,人们见面后欢欣地打个招呼,日子过得勤劳朴实、蒸蒸日上。
“我醒了之后,突然发现一件事情。我离大家太远了,远到用子民、百姓去概括他们的姓名,却看不到他们真实的生活。战争结束,我想离他们近一些,最好一直在他们身边,我想分享他们的喜怒哀乐,真的为他们排忧解难。”
祝煜听完,只觉得惊奇。这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君臣关系,倘若君主不高高在上,还能称作君主吗?
祝煜想象不出来,却心向往之。
他假装不为所动,哼哼着,“你想得倒是美,让书信越来越快,宋袖听了又得忙晕了。”
“我给宋袖加薪水就是了。”
“给宋袖加薪水,那我呢?给我个什么职位?”
闻霄听完,实在忍无可忍,笑出了声,“你想要什么,除了我的位置,金山银山,都可以给你。”
“那我们呢?”
对方话锋一转,变得无比郑重,甚至有些发涩。
他们似乎从未探讨过未来,但成亲似乎从来只是嘴上说说,并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他们太忙了,彼此依偎在一起已经很难得。
可是该怎么为这段悬浮的感情画一个句号呢?
闻霄顿了顿,“你最讨厌什么?”
祝煜垂眸,双眉逐渐舒展开,他的手不自觉在栏杆上乱拨,仿佛真的在弹箜篌,“死亡,侵略,毒日头。你呢?”
“失去,迷茫,被占有。”闻霄会心一笑,攥住他乱拨的手,“你看,咱们是一样的人,又当又立、什么都想要的人。”
人类自发的一些行为,都是在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婚姻和战争,本质上都是侵略与抢占。
可祝煜似乎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我想问你的第二个问题,你……”
话没说完,后半句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嘴。
祝煜只是短暂地僵了下,手便放松下来,轻轻扶住闻霄的背。
他那颗悬了三年的心终于垂了下来,因闻霄的吻对尘世的一切有了实感。
他们气喘吁吁地分开后,祝煜难得感到不知所措,双眼像是蒙了一层雾。他看着地上闻霄如花瓣绽放的衣摆,薄纱把地板上的木纹遮得如梦似幻。
闻霄坚定地说:“我爱你,我只爱你,就算我们以后流落天涯海角,就算没有婚姻作为证明我心迹的证据,我也只会选择你一个人。”
祝煜的心猛地揪紧,“若是千万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呢?”
闻霄哄小孩似的勾了下他的鼻尖,“谁能和你一样俊俏啊。”
“说真的。”
“那我也能一眼认出你。你就算是大漠里的一粒沙,我也能一眼把你找出来。”
这一天,他们在望风楼上相拥而眠。迷迷糊糊间,闻霄好像看见了传说中的黑夜,一切都是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却有星光在远处闪烁。
闻霄以为自己出了幻觉,忙起身看去,原来不是星光,是手腕上的栾花手钏,中间那枚星子熠熠生辉。
闻霄挪了挪手,发现越靠近沉睡的祝煜,星子便越是明亮。直到贴在祝煜脸侧的时候,星光照亮了祝煜鸦羽般的眼睫。
天地俱寂,万籁无声。
这一刻,她被星光蛊惑,开始相信真的存在传说中迷人的夜空了。
醒来的时候,闻霄开始后悔在外面吹着风睡觉,东君似是真的消停下来,她的肩胛骨被风吹了个透心凉。
这是新长好的身体,闻霄珍惜无比,心疼地捏了捏肩。
祝煜侧躺在她身旁,不知何时,他拆下了红白麻绳,灵蛇一样松散缠绕在手腕上,长发华丽地铺开,他枕着自己的发,困倦的睁开眼。
闻霄以为祝煜会说些什么暧昧眷恋的话,她已经开始心潮澎湃,脸色绯红,心尖上期待的一阵阵酥麻。
谁知这厮开口,便是冷冰冰的一句,“谷宥回来了。”
“……”
闻霄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自己的气捋顺,“你怎么知道?”
祝煜笑了笑,“谷宥不是会让人久等的人,估计会摆个宴席招待招待你。”
“哪有早膳做宴的?”
“这疯女人才不管这些。”
他起身,干练地推开门,在细碎的光线里开始忙碌着,打水,洗帕子,平静且一丝不苟。仿佛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日子,他是个寻常的人,没什么天下大事在身,只需要记得耕田、煮饭、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