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如今便在这间学塾里做教书先生,教孩子念书背书。
一开始是老夫子初春畏寒出不了门,村长知道他识字就请他过去代两个月,谁知他年纪轻轻,教人念书的样子反倒比老夫子还要板正,一来二去便长待了下来。
每日上午去渔溪村教两个时辰的课,中午徒步走回家,两年里风雨无阻。
“小阿珩!”
时至中午,裴珩回到望山村,从田埂上走过,少年人清瘦挺拔的身影惹得地里忙碌的男女老少都忍不住看他一眼。
“十里八乡的男娃,属他最好看了,从小就俊,长大了还是这么俊。”
“那是他爹娘长得好,生了他和他姐姐一样好看,都是美人坯子,人又聪明、有手艺,不必像咱们似的风吹日晒,生的又白又美,真叫人羡慕。”
“那么喜欢,还不叫你爹娘去提亲去?月栀那丫头能挣钱的嘞,又有这么一个会教书的弟弟,谁娶了她,可享福喽。”
“去!”男子埋头到地里,拿胳膊怼了一下打趣的堂姐,“这话你少说,叫王秋实听见,看他怎么教训你。”
“啧啧。”女子望向田埂上一身青衣的翩翩少年郎,他停了下来,正在跟另一块田里喊住他的王苗苗说话。
女子叹息着摇头,“你说咱家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跟月栀姐弟做邻居呢。”
不远处的王苗苗从地里跑到田埂旁,炫耀式的把头一扭,给裴珩看她的发带。
“绸缎做的?”裴珩一眼就认出来。
王苗苗得意的笑起来,“月栀姐姐早上送我的,好看吧。”
“你叫住我,就为了说这个?”
六年间,裴珩长高不少,原先比他高半头的王苗苗,这会儿都得仰着头看他了。
“我还想问问你,你今年十五了,是不是要去燕京城考吏员?”
“是有这个打算。”
“那太好了。”王苗苗开心的拍手,“你这么聪明,一定能考上,等你当了吏员,我哥的心头大事也能落地了。”
“你在说什么?”裴珩听的云里雾里。
王苗苗眼神窃喜,正要偷偷跟他说些什么,被地里的王秋实喊了一声“苗苗!”,立马耸起脖子,转头回地里去了。
王大娘朝他喊:“阿珩啊,苗苗这死丫头就爱胡咧咧,你别往心里去。”
裴珩向他们作揖回礼,没有多想。
回到家,推门就见院中青葱的菜地里立着一袭桃粉色的身影,她臂间挽着菜篮子,正准备摘菜。
“你别动!”裴珩忙把书箱放到石桌上,过去把月栀带回石凳旁。
“都说多少遍了,有我在,你不必做这些活。”他拿过菜篮子到菜圃里摘菜,怕她又闲不住要帮忙,时不时还回头盯她一眼,要她老实呆着休息。
月栀坐在石凳上抻开腿,看着少年俯身时撑开的宽阔后背,心头一暖。
才几年光景,他就长这么大了。
第11章
六年前的冬夜,月栀曾在心里暗自期许过护他一辈子。
时过境迁,几年里,她凭着绣花制衣的手艺赚了不少银子,裴珩则是一边念书一边教书,不光学会了种菜做饭,连洗衣叠被这样的活都包揽了。
他说“绣娘的手要好生养护,半点粗活都做不得”,理所当然将她养成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娇贵人儿。
月栀却知道他不是在意她绣花赚的那点银,而是心疼她做活熬夜费神,每日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补气血养眼睛,怕她伤了身子。
“我如今到了年纪,过几天可以去考吏员,家里也不缺钱使,你别接那么多活了。”
裴珩提着菜篮子起身,去井边洗菜。
月栀笑道:“这话你都说多少遍了,我都听进去的,只是何员外的女儿与我交好,她央求我给她做新衣,我怎好拒绝呢。”
少年侧脸看她,眼神沉沉。
裴珩不是没见过美的出奇的人,比起那些惊艳的绝色面孔,眼前的月栀仿佛开在清冷月夜的花,柔软温和,一双水润的眸子澄澈如湖,在望向他时,眸底便荡开涟漪。
他不自然的转过脸去,恍然发觉自己这两年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月栀的脸看……像隔壁王秋实那个傻汉子似的,痴怪的很。
喉咙里有点发痒,他轻咳两声。
“学生交了半扇排骨做束脩,今晚给你煮汤喝。”
闻言,月栀好奇的去看他的书箱,里头除了书笔,果然还有半扇油纸包着的新鲜猪排骨。
“哪户人家这么富裕?”
“他家里孩子多,这些东西是三个孩子的束脩,我想着你爱吃,便同意了。”
月栀轻笑,她只在来望山村那半年下厨下得勤,后来裴珩进灶房的次数多,一来二去,竟是将她做饭的手艺都学了去,如今饭菜做的比她还要好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