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啰嗦不休,动作轻柔,裴瑶没觉得疼,反而觉得有点新奇。
她做新妇、儿媳、寡妇,向来是照顾啰嗦别人,被人指指点点念叨,少有人为她着想,还是一个……婆婆妈妈的男人。
裴瑶眯起眼睛,看他低头专注的神情,侧脸柔和的线条,长得不帅出挑的英俊,却有几分温柔内敛的气质。
被他包扎的伤口隐隐发痛发痒,挠的她心上也躁动起来,动动指尖,吸引他注意。
“你叫苏景昀?今年多大?”
两人因着月栀相识,彼此却不熟知。
她开口问,苏景昀没多想,大大咧咧的四公主跟铺子里的伙计都能聊得来,这会儿估计是嘴上闲不住,故意找话聊。
“我比月栀大一岁,今年二十八。”
“这个年纪,没想过娶妻?”
“我在宫里待了多年,除了医术和照顾人什么都不会,除了月栀和病人,谁愿意理我。”
裴瑶轻笑,“一个大男人,这般畏畏缩缩,成什么样子,再熬两年,像我一样熬到三十出头,更没人愿意理你了。”
听出她调笑之意,苏景昀脸色一红,给她包扎完,落下袖子,“小民的事,不劳大人过问。”
说完坐回座位上,继续吃饭。
裴瑶抱起双臂,得趣的笑一声,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目光大胆,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身侧投来毫不掩饰的视线,没有恶意,却有一种居于上位的坦然和锐利,让苏景昀感到些许不适,想要驳斥,却觉得作为男人,这样拘谨很小气。
彼此默契的沉默中,气氛有些微妙。
恰在此时,门帘一动,月栀端着碟新出炉的点心进来:“梁大人来了?要不要用点点心?”
她看向英姿飒飒的裴瑶,见她盯着正在吃饭的苏景昀,像是老鹰盯着地里的田鼠——这情形,让她顿在原地。
裴瑶一见她,扬起包扎好的手臂,朗声笑道:“月栀,你来得正好,你家这位大夫真慈心,给我包扎完,连诊金都不要,下次再受伤,我还得找他。”
原来是这样。
月栀自觉误会了方才的气氛,陪笑,“大人随便来,我家大哥最心善的,医术也好,给他治过的伤口,都不带留疤的。”
“那我得见识见识。”裴瑶上前接过她的点心,拉着她坐到另一张桌子边,好奇的问起。
“我听说崔娘子被余家休了,那余绍到处吆喝崔娘子败家,是怎么回事?”
裴瑶常来铺子里,以假身份融入了二人中,三人现在是很好的朋友。
月栀便同她讲起崔香兰与余绍从提亲许婚到休妻这一连串的事,精彩绝伦,听得裴瑶连连惊叹。
投注在身上的注意力转移,苏景昀得以安心的吃完饭,匆匆向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去药铺了。
点心铺子生意红火,酒坊渐入正轨,药铺也因为苏景昀超凡的医术得以维持。
月栀白日去铺子里看生意,傍晚和崔香兰一起对帐,晚上回家吃饭陪孩子,一天充实快乐的很。
正是春日,一家子出门踏青,游湖放风筝,身上的布衣变成绸缎,又买了两辆大气的马车,府宅里也多了花草树木装点,还请了两个厨子,定时来家里做菜,日子越来越滋润。
月栀的眼睛治愈,依旧受不得劳累,因此很少再绣花,只在闲时给两个孩子缝点小衣裳小鞋子。
瞧他们一前一后贴在她的肚子和后背上,更觉得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抚摸着孩子的小脸,圆滚滚的小肚子,心中满是喜爱。
过去的事,她已经很少记起。
虽有时看两个孩子,像极了裴珩小时候的模样,一样的精致可爱,白白软软,也已经不会为此再产生什么情绪。
她爱极了现在的日子,将过往那个柔弱无助的自己,安放进了回忆的黑夜。
夜来入枕,一左一右臂弯里抱着两个孩子,身边都是香香软软的奶味,只觉得人生幸福,再无他求。
舒服宁静的日子过了一个月。
刚入四月,蜜果斋里来了位不速之客,在二楼安静雅致的厢房里,请月栀去见。
推门进去时,以前的人不是熟客,而是余绍新纳的妻室,赵媚儿。
赵媚儿今日打扮得精心,珠翠环绕,衣裙料子也是上好的苏缎,见月栀进来,立刻堆起一个热络又带着几分刻意的笑容。
“冒昧请娘子过来,没打扰你生意吧?”
月栀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在她对面坐下:“夫人说笑了,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不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指教?”
赵氏亲手给她斟了杯茶,客气道:“指教不敢当,就是瞧着娘子的铺子红火,人脉也广,连知府衙门里的贵人都时常往来,真让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