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璋独自入眠。
相隔半个公主府的主院里,红烛的灯芯倒进灯油里,黑暗中,裴珩自身后紧紧拥住月栀,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睡得安稳。
第39章
严寒冬日, 鹅毛大雪落在茫茫北地。
山野田地变成一片雪白,稚嫩的少年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捂着夹袄奔跑在雪原上, 呼住口的热气化成白雾吹散在冷风中,鼻尖冻得通红, 眼睛却亮。
走了无数次的回家路在记忆中无比清晰,他奔跑向家里, 身后雪地上落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推开虚掩的院门,吱呀一声, 惊起檐下两只避雪的雀儿。
“月栀!月栀!”少年开心的呼唤,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像是捡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伴着他激动的声音, 堂屋厚厚的门帘从里头被掀起,一股混合着淡淡栀子角和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女子穿着洗到发白的浅粉色棉衣, 一头青丝用银簪简单地绾在脑后, 几缕发丝温柔地垂在颈侧, 她手里抱着绣篮,手腕上还缠着未理完的丝线。
“回来了?瞧你一身的雪。”她声音温软,带着惯有的怜惜,向他招手, “快进来,别冻着了。”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檐下, 小心翼翼敞开夹袄, 献宝似的捧到她眼前——是只肥硕的野兔, 破了脑袋,已经没了气息。
“我学秋实哥用弹弓打的,我打的这只最肥了。”少年仰起脸, 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月栀微怔,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
忙搁下绣篮,伸出手,轻轻拂去他发顶和肩上的积雪。
温热的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耳朵,少年害羞的眯起眼睛,提着兔子耳朵的手背到身后,特意将脸往前送了送。
月栀果然发现了他沾了冰霜的脸,心疼掏出帕子小心擦拭,擦干净又搓热了掌心给他捂一捂。
“出去一上午,脸都冻红了。”
少年腼腆的笑,“我长大了,不怕冷,我可以帮你做事,让你不用那么累。”
月栀抿唇浅浅地笑起,柔声夸赞,“我们阿珩是长大了,都能打兔子了,这兔子真肥,晚上我给你红烧了吃。”
眼角的温柔比这漫天大雪更动人。
她牵起他冰凉的手,将他领进堂屋,一室温暖融化了少年满身的寒凉。
两人坐在炭盆旁边取暖,月栀用隔壁送来的野物毛皮给他做围领,少年就安静的坐在她身边,被炭火熏得满身热意,渐渐靠到了她身上去。
朦胧中,月栀把未做完的围领放进绣篮里,拨了拨炭火,收回手臂将他困倦的身子圈进怀里,轻声哼着不成曲的调,哄他安眠。
他迷迷糊糊的说:“月栀,我真的不怕冷,可以不戴围领,我不想让你那么累。”
“可是我舍不得你受冻啊。”月栀抱着他,轻轻拍他后背。
“那我以后赚好多好多钱养活你,我们两个都不会受冻,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他靠在她心口,呼吸渐渐与她的心跳同频。
睡熟前,耳边还回荡着月栀欣慰又怜惜的轻叹,穿过茫茫大雪,暖透他的心。
一觉睡饱,微微睁开眼睛。
梦里的心跳声没有消失,依然响在他面前,裴珩循着声音贴过去,面颊触及一片柔软的温热,是女子身上独有的馨香。
他眨了下眼,看清眼前肚兜上绣的细致花纹,昨夜的记忆如海啸般涌来,顿时将他的脸烧热。
“嬷嬷说的不是那儿……”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夫君。”
新娘的娇嗔犹在耳外,裴珩深吸一口气,回想记忆中与月栀同寝一榻时,自己还只是个不知人事的孩子,那时只觉得她身上香香软软,被她抱住的感觉又安稳又踏实。
现在却是……成了她的枕边人。
他红着脸,一双眼睛波光流转,又羞又欢喜地看着她未被中衣包裹的胴/体,侧躺在他枕边,身体曼妙玲珑的曲线比最细腻的玉石雕琢出来的玉像还要优美动人。
世上再没有比她更美的女子,也没有人能像她一般牵动他的心肠,叫他魂牵梦绕,哪怕昧了良心,也要将她占为己有。
他抬手搂上她的腰肢,亲密相拥,闭上眼睛继续未完的美梦。
清晨的阳光照进曲折回廊,梁上挂的喜庆红布条半垂着,和灯笼穗子缠在一起,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影。
摆在院中的盆景桂花开满了金色小花,在阳光中闪闪发光,香甜的气息随晨间的微风在公主府中漫开,从关紧的窗户外飘过。
太阳东升,瓦上的晨霜融化,空气中又重新覆来暖意。
不知睡了多久,月栀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整个人还有些懵懵的,感觉怀里好似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