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蓉与贺兰悠的过节,外人是不知情的,前者再下三滥,也不会四处嚷嚷,后者也不会闲到四处宣扬。人们记得的,只是盛蓉对皇帝的一往情深、甘愿做妾那些事。
因此,朝臣便也只是有些怀疑,没法子,谁叫当朝皇后做派太过彪悍,而且这事情推测起来,皇后确实有足够的理由不待见盛蓉。
距事发地最近的锦衣卫已飞鸽传书回来,对于查找凶手上报的内容是:可证可查,无迹可寻。
上次看到这种奏报,是谢家父子当街遇袭。萧灼窝火得紧,但京城的锦衣卫都摸不到兰悠手里那些活土匪的踪迹,地方上的锦衣卫就更不能指望。
萧灼只能命令当地官府和锦衣卫联手彻查,这不是做样子给盛家看,而是给所有的官员看。谁家出了人命,他要是不当回事可不行。
盛夫人递牌子进宫还不算,跪在宫门外哭哭啼啼求见皇后。
这就不能不见了,贺兰悠去了趟书房,找出一个厚实的信封,唤人将常久福请来听窗根。
盛夫人见到贺兰悠,径自跪倒在地,哽咽道:“臣妇小女突然毙命,也不知是谁下了那等毒手,必然是个丧尽天良穷凶极恶…”
贺兰悠轻笑出声。
盛夫人属实没料到她会在此时笑,话便顿住了。
贺兰悠和颜悦色,“骂凶手的话,盛夫人便不要说了,你那些言语,本宫听过,只不过,是针对盛蓉的。想来盛蓉是个厉害的,年岁轻轻便被人恨到了那等地步,一而再地暗杀。你也别怪本宫心大,本宫见过的生死无算,盛蓉又非后宫中人,难免显得漠然。”
盛夫人哽了哽。这是什么样的说话的路数?叫人怎么往下接?
她只好继续抹眼泪,哭了一会儿,有了应对之辞:“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心系苍生……”
“高帽子便不要戴了,就算把本宫夸上天,盛蓉也活不过来。”贺兰悠不想跟她磨叽,“有话直说,本宫并不清闲。”
你想骂她,她把你女儿拉下水;你想捧着她委婉地办事,她偏要你直来直去。盛夫人暗暗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只得直言道:“世人皆知,皇后娘娘惊才绝艳,多少能力卓绝的人物为娘娘效命。此番小女被人杀害,传回来的消息是无证可查,臣妇便有个不情之请:皇后娘娘能否指派几个能人,协助锦衣卫和当地官府办案?”
“荒谬。”贺兰悠斥道,“盛蓉之死是震动朝野的大案,毕竟驸马柳成刚是她的救命恩人,二人同行,有驸马悉心照顾,盛蓉还是再度遇袭,这便不再是你盛家门里的事,你可以有所求,却要对朝廷提出,万不该来寻本宫,说这等莫名其妙的话。”
救命恩人,有驸马悉心照顾——盛夫人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眼下却顾不上深思,俯首磕头,“事情确如皇后娘娘所言,可臣妇实在是为小女的遭遇心如刀绞,想为她出一份力。不论公私,查案的人多一些绝不是坏事不是么?臣妇恳请皇后娘娘隆恩,对盛家隆恩,对盛家枉死的女儿隆恩。皇后娘娘若不应,臣妇便长跪不起,这里跪不得,便到宫门外跪着。”
“第一,本宫手里从没什么能人,能人只为皇上效命;第二,盛夫人真想让令嫒魂魄安宁的话,便该躲着昭阳宫。你不来,有些事本宫也记不起,你一来,本宫便记起了。”贺兰悠拿起手边备好的信封,准确无误地抛到盛夫人面前,“瞧瞧。”
盛夫人悬着心,取出信封里面的一沓纸张,从头看起。
越往下看,脸色越白。
这是盛蓉五六年来行差踏错的翔实记录,桩桩件件皆有人证签字画押的口供。与别人的恩怨倒也罢了,这其中的两件事,都是盛蓉几年前暗算皇后,法子可谓歹毒,连臭名昭彰的采花贼都花重金雇用过。
“丧尽天良、穷凶极恶的人,到底是谁?”贺兰悠缓声发问。
盛夫人已乱了方寸,说不出话。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握着仇人的证据却按兵不动这么久。
她的确没法儿明白,因为毕竟不是宫里的人,不知道贺兰悠平时根本无暇顾及许多陈年旧账,但债主蹦跶着往跟前凑的时候,便又不同。
贺兰悠道:“本宫陆续收到这些举告的证据,曾经想过,待得盛蓉被驸马带进宫时,呈交皇上,请皇上彻查,不曾想,她命好,死在了半路。”
横死倒叫做命好?盛夫人险些呕出血,却是无言以对。
星玉上前来,将盛夫人手中的纸张收回信封,放回到贺兰悠手边。
贺兰悠一拂袖,“退下。”
“皇后娘娘……”盛夫人想问,她会不会追究那些事,让盛蓉死后也要身败名裂。只是,对上皇后冷酷的视线,再无半点勇气,老老实实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