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再说眼前事。”贺兰悠睨了等候在水岸上的丁首辅一眼,“丁选侍只是区区七品嫔妃,何来的资格见母家的人?更不要说她一无晋封之喜,二无寸功可立,仅仅是戴过受罚之人。首辅就算日理万机,不明宫规,行事之前也当先问过礼部。如此唐突,着实叫本宫大开眼界。”
常久福猜就是如此,笑呵呵称是,行礼走人。
到了丁首辅面前,两人磨烦了一阵才相形离开。
临安啧啧称奇,“知道的这是首辅,不知道的定要以为是个纯纯正正的莽夫。”
“哪儿的话,人家指望着孙女带来无上荣华呢。”贺兰悠是真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丁首辅要是不犯蠢,她和萧灼才会大失所望。
很快,皇后扫了首辅面子的事,飞速地从皇宫传遍官场。
翌日是九月初一,大早朝上,丁首辅没来,故技重施,告了病假。
几名御史的奏折却到了龙书案上,他们弹劾首辅张狂自大、藐视皇室、不敬帝后。
丁首辅这几年是很有些飘飘然,但昨日的事,他本心里只是想再倚老卖老一回,因为孙女身边要是没堪用的人,锦绣路也能走得七拐八弯,而别的门路他又打点不通,该死不死的老妻这回抵死也不肯经手,他除了亲力亲为,真没别的法子好想。
而在宫里发生的事,天大的是非可能化解于无形,芝麻绿豆的小事却可能做出天大的文章。
关乎丁首辅的文章,对他而言算是天大了:皇帝要一步步断掉他的仕途。
第23章
弹劾首辅的折子,萧灼搁置,只回应对方告病之事:“首辅是两朝老臣,数年来兢兢业业,以至于落下一身病痛,朕每每思及,甚是不安。
“如今朝局安稳,钱粮颇丰,无大事需得首辅勉为其难。如此,朕特许首辅静心将养一两年。”
先前一点儿征兆也没有,百官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萧灼已又道:“即日起,次辅李阁老代行首辅职权,次辅职权,由吴阁老代行。”顿了顿,加重语气,“列位臣工需知,二位阁老虽是名为代行,却不可怠慢,何人胆敢不敬,严惩不贷。”
百官心生惧意,慌忙领命,山呼万岁。
不少人退朝后才回过味儿来:皇帝把首辅踹出内阁了。
萧灼留下李阁老、吴阁老,仔细交代一番,又商议政务,到午间留了两位阁老用膳,午睡醒来照常廷议,再批阅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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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首辅那边,闻讯之后不可置信,亲耳听到圣旨后呆若木鸡。
皇帝竟然让他“静心将养一两年”?
朝局之上,风云变幻往往在旦夕之间,莫说一两年,就算只一两个月,他也会跟不上步调。人得服老,起码以他的资质必须得服老。
——他这想的还是能够回归朝堂,而皇帝的意思分明就是不想用他了。
这可怎么办?
立刻上折子请罪?皇帝又没降罪,折子都无从写起。
到这一刻,丁首辅才不再小看女子,更不敢再轻视后宫中女子之间的斗法。
别的他不知道,十个孙女也抗衡不了一个皇后,他却是彻底明白了。
束手无策之下,他回了内宅,问发妻有无法子。
丁老夫人毫不犹豫:“没有,什么法子都没有。”
“你这是什么态度!?”丁首辅光火,“在说的可是我和孙女的前程!”
丁老夫人冷眼看他,“你们两个的前程至关紧要,所以你们就能无所顾忌,毫不在乎满门安危?我们不是那等出头之人,就该白白陪着你们送命?”
“这是哪门子的混账话!”
“你才混帐!”丁老夫人憋闷已久的怒火终于有了宣泄之处,“人心不足,根本不该送孙女进宫,却在三年前就打起了主意。那个进宫的本就只有一张脸,这不一进宫就惹祸了?死了也活该!丁家全死了也是自找的!”
丁首辅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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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萧灼吩咐常久福:“知会敬事房,每月前半个来月,朕都回昭阳宫,不必每日来问。”
“是。”常久福当即传话下去。
萧灼喝茶醒了醒神,起驾回昭阳宫。
十来天里没什么要紧的事,夫妻两个也就不曾相见,但萧灼知道,她过得很是自在,与三个新加封的长公主相处甚欢。
她过得好,毫无嫉妒失落可寻,身体也真的见好了,他应该打心底欢喜,而实际情形是,心里总是空落落。
走进昭阳宫,萧灼摆手免了宫人传唱通禀,只带着常久福去往正殿,在廊间,听到母子三个的对话:
“炒荷花好吃,娘亲,我真的还想吃。”朝宁的小声音软软的。
暮安立刻接上:“是呀娘亲,我也想吃,做梦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