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朝宁暮安很喜欢那几个表姐表哥,萧灼彻底放了心,晚间又到兰悠寝殿蹭睡时知会了她。
贺兰悠失笑,“忠勤伯府、吉安侯府都是有分寸的,教不出张狂的孩子。不过你这样谨慎,实在是朝宁暮安运道好。”
行径被肯定,萧灼挺高兴的,“等孩子再大一些,要是想学些你精通的,你再请你当初的师父们出山。”
“行啊。”贺兰悠往里侧挪了挪,岔开话题,“宫里最舒坦的地方非两仪殿莫属,你怎么会睡不着?”
“……睡吧。”萧灼倒不是说不出,而是知道那不是愉快的话题。
她说过,习惯是很可怕的,而他在她这里,早养成了诸多习惯。
习惯睡前是有她在的地方,在她营造的氛围之中,闻着她的气息入睡。
习惯醒来便看到她绝美的容颜,那令他一整日心安。
习惯不得不打破的日子里,他真的睡不着,两仪殿只是他处理政务的地方,并不是意念中的家。
召嫔妃侍寝的时候,都是笃定夜间难以入睡,得找个人转移注意力,做些能够快速入睡的事。
那种日子里,醒来看到哪个女子的容颜,总觉败兴,若是夜半因故醒来,恨不得当即把人打发走。
自从对先帝死因起了疑心,他心绪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落,那些习惯反倒变得愈发强悍。
一方面因她不给准话气她恨她,另一面又近乎诡异地牵肠挂肚地想她,那不是任何人任何事能缓解的。
也就是说,萧灼如今正处于打蔫儿的状态。
他总不能任由自己长期失眠,熬不住了自然要找她,说说话,睡一觉。
过年之前,贺兰悠跟鸿嫣嘀咕:“今年怎么一个有喜的嫔妃也没有?”
鸿嫣说:“大概是皇上不想让她们扎堆生孩子,有的嫔妃侍寝前后要服避子药。”
贺兰悠一笑了事,而到了大年初一的宫宴上,孙婕妤、孟才人双双报出怀胎的喜讯。
细算日子,孙婕妤是去年冬月侍寝时怀上的,孟才人则是十月下旬怀上。
两个人在这样的日子宣布自己的喜讯,当然有自己的小算盘:想晋位。
可皇帝只给赏赐,压根儿没想到给谁晋位——皇后有心抬举的已经在合适的位置,今年并没提醒皇帝恩及哪个嫔妃,而皇帝真就是不被提醒就拒绝动脑子的德行。
临安长公主一眼看穿两个小嫔妃的心思,笑着跟身侧的栖霞咬耳朵:“孟才人也罢了,要是总原地不动,只能盼着生下孩子之后,一下子跳到婕妤的位分。李婕妤是着什么急?嫔位是那么容易上去的?”
本朝的后宫,婕妤以上生产后可以抚养孩子,婕妤以下则不能。孟才人到婕妤隔着美人,想怀胎时升一级,生产后再升一级很正常。毕竟,要是都不能确定自己可以抚育孩子,实在是莫大的负担。
栖霞扫了那两个嫔妃一眼,“都想让皇兄给自己撑腰呢,真是可怜,到如今还不知道后宫到底谁说了算。”
临安想一想,轻轻一叹,“情字作祟,不论皇兄还是她们。”
这时候,庞雨若起身向帝后敬酒。
帝后都给面子地喝了一口。
庞雨若还有话说:“如今皇上膝下已有两子一女,又有两位妹妹怀胎,实在是大喜之事。只是,皇室子嗣繁茂是理所应当,皇上在皇后娘娘宫里盘桓的日子少一些,有喜的姐妹只能更多。皇后娘娘,臣妾说的对不对?”
不等贺兰悠出声,萧灼已寒了脸,“朕在何处就寝,凭你也配指手画脚?下去!”竟是连南越使臣就在席间也不顾忌。
庞雨若死死地咬住嘴唇,略略转头,望向南越使臣。
南越使臣正与近前的大周重臣推杯换盏,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根本不管她被皇帝如何对待。
顷刻间,庞雨若面上的血色褪尽,面白如纸。
常久福从皇帝身侧走开去两步,板着脸,语声不高不低:“来人呐,服侍和嫔娘娘回宫。”
庞雨若离开时,只恨自己怎么不能当场晕过去。
贺兰悠轻声对萧灼道:“年前还说呢,一整年也不见嫔妃怀胎,这下好了。”
萧灼默默地喝酒。与她讨论子嗣的问题,总觉得很别扭。
贺兰悠睇他一眼,笑。
萧灼随口抓了个打岔的事由:“老七没来,出门了。”
贺兰悠自然早就发现萧浔缺席了,只是不知缘由,“大过年的出什么门?”
“跟叶天师云游去,前些日子递的折子。”萧灼深凝她一眼,“应该是给你寻访神医,或是亲自采摘罕见的药草去了。”
“那可是天大的恩情。”
“的确是。”萧灼语声低到只有彼此可闻,“若能让你一如当初,我也感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