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
手部肌肉与坚实的排球表面碰撞、挤压、发出沉闷的响动,似乎有看不见的尘土自相交处喷发,气流四散而逃,排球像是落入陷阱般借力向另一侧反射而出!
“国见!回神。”他低声喊了一句。
僵硬在半途中早以为无法接球成功的国见猛地一激灵,他只愣了半秒钟,从即将要被一个新生以大比分打败的挫败感中骤然清醒,随后迅速反应过来跑去接球,在今天第一次以一个极速奔跑的态势飞扑而去!
“砰”的一声,被传至网前两米处的排球被人顺势扣下,就扣在了……无人防守的右半场。
“14:3!14:3!”
“接得漂亮!”
“让我们把掌声送给超级自由人及川彻同学!”
“渡亲治同学!渡亲治同学!你怎么看?”
风间遥站在球场上,望着“咕噜咕噜”滚远的那颗排球,有些错愕和恍惚。
“你只会这种么?”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
风间遥抽回视线,回望过去。
那个人隔着薄薄的球网与他对视,蜜棕色的眸子里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他又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很轻,让人听不真切,而后他顿了顿,又止住了那句话。
等意识到对方要说的是什么的时候,风间遥猛地收拢五指,攥得指腹泛白。
他想说的是,这种……瞄准三分线中点的斜线扣杀。
——你只会这种瞄准三分线中点的斜线扣杀吗?
风间遥脸色发白,多次跳跃而负荷严重的膝盖向下跌了一瞬,又在他咬紧牙关的钝痛感中再次支起身来。
他还没有输!
“14:4!”
“14:5!”
“14:8!”
而后,是场上瞬间逆转的形势。
一次又一次看穿的动作,一次又一次被接起的扣杀,一次又一次的失分。
“14:9!”
“14:11!”
栗色头发的少年脸色越来越苍白,殷红的下唇在接连的失利中被咬的毫无血色,但他像是陷入什么魔怔一般,一次又一次拼尽全力起跳扣杀。
就差最后一分……
就差最后一分!
岩泉一看不过去了,上前想要和他交换位置,或是劝说他休憩放松一下,却被对方紧紧扣住了手腕,湿漉潮热的掌心隔着什么粗粝的东西传达出某种执拗的情绪。
“我可以的,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少年近乎低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岩泉一说不出什么话来,也不知道他所说的“再相信我一次”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含义。
他只能再一次回到后场。
“14:12!”
“14:13!”
“14:14!赛点!”
最后的宣判声响起。
天色完全暗了。
月光照不进来,春日晚间裹着凉意的风却无孔不入。
栗色头发的少年执着地盯着那颗再一次飞向自己的排球,仿佛看到了一年前夜里那场选拔赛。
——你落选了,风间遥。
——二传只能是主攻的陪衬,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我不接球你就别想赢。
——你别以为拿过一次全场最佳球员就可以妄想骑在我的脖子上。
——你的存在可有可无,懂了吗?
……
不……不是的。
我存在的啊!我就站在这里,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会可有可无?
扣下去!扣下去!只要这一球能拿下……
“砰!”
“14比……15,逆袭!”
“那个新生怎么一直用斜线扣杀啊?被及川这家伙都拦成那样了,还不变通一下?”
“可能是不服气吧,毕竟前半场他的扣杀可是无往不利百分百得分率的。”
“刚刚那球后侧没有防守,应该打远网扣球的。”
“说起来好像是没见新生打过别的类型的扣杀?”
“挺奇怪的。”
……
风间遥耳朵一阵嗡鸣,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让他头晕目眩,然后突然在某一刻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他只能听见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指尖“啪嗒,啪嗒”向下滴落着某种黏腻液体的声音。
又……输掉了啊。
他怔怔地看着网球的另一端,被四四方方切割出的视线里,有个黑色头发的人朝他露出了熟悉的,恶劣又轻慢的笑。
“乖乖去打你的二传不好吗?”
他说。
“就会一种扣杀的你,根本成为不了主攻手。”
那一瞬间,就像是最后一片雪花飘飘摇摇落下,在触及山巅的那一刹那,终年积雪的山川轰然坍塌,漫天雪白和彻骨的冰冷排山倒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有什么咸涩的液体再也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
风间遥狼狈地推开人群,猛地向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