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那边的一切都安排妥当，选秀的日子也很快就到了。
皇上歪七扭八地在体和殿的软榻上坐着，随着秦立在一旁的传唱，秀女们按照名册顺序，依次入殿。罗裙翩跹，珠翠微颤，下首一众秀女千娇百媚，皇上都差点被这群花枝招展的少女晃花了眼。
可一旁的进忠却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脚尖那三寸的地面上，只有听到秦立喊了留牌子，才抬眼去看是哪位小主儿。
进忠对面的进保奇怪地看着他。
师兄这是想什么呢？往常给皇上引荐新人不是挺积极的吗，今儿怎么转性了？
选秀很快就结束了。皇上过了一把眼瘾，却只留了三位秀女，分别是恪贵人，恭常在和禧常在。
进忠和进保开始安置新入宫的几位小主。等忙完一堆琐事，已到了傍晚时分。两人疲惫地回到养心殿偏殿吃晚膳。
“可算是忙完了，好饿。”进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打开小太监递来的食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唐煦看他吃那么急，倒了杯茶递过去，“这么大的阵仗，皇上留了几位小主儿啊？”
“谢谢唐姑娘，”进保接过茶灌了一大口，这才回她，“只留了三位主儿。”
“雷声大雨点小。”唐煦给进忠也倒了杯茶，对他道，“你看我就说吧，皇上那……”
“咳咳咳，咳咳——”生怕唐煦再说什么皇上行不行的，进忠赶紧打断她。
唐煦瞬间便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慌乱地去给他拍背，“你慢点喝，急什么。”
进保从几个盘子里抬起头来，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这两人。注意到师兄嘴角掩不下去的笑意，进保豁然开朗，难怪刚在回来的路上，师兄叮嘱他一定要说今日选秀的事。原来不是让他说皇上，是说师兄的反应啊。
师兄啊师兄，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呐！
进保状似抱怨道，“师兄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没精打采的。皇上选秀那会儿头都不抬一下，要不是看你睁着眼睛，奴才都以为你睡着了。今儿的秀女们都装扮的可漂亮了，师兄没看到真是可惜。”
唐煦挑了挑眉，“难得呀，我们进忠公公当值时候走神。”
“我没走神，就是不想看那些秀女而已。”进忠说完，抬眼偷偷去看唐煦的反应。
唐煦调侃道：“这倒是稀奇，难不成是前几日看够了？”
进保见唐煦没听出来进忠话里隐隐求夸奖的意思，帮着解释，“唐姑娘可真会开玩笑，咱们这几日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的，师兄哪儿有功夫去看秀女啊。
奴才刚那是和师兄说笑呢，再怎么漂亮也都是主子，咱们做奴才的哪儿敢多看。师兄就是看了，那也肯定是揣测到了皇上的心思，想着将人引荐给皇上呢。”
唐煦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眼进保，啧啧啧，可怜的孩子，对他师兄竟然有这么深的误解。两人一起共事这么多年，还能觉得进忠是个好人，可见平日被进忠坑的到都习惯了。
不过进保倒是有句话没说错，唐煦脸上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是啊，进忠公公最擅长给皇上引荐新人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进忠公公呢。要不是进忠公公不小心把我推到皇上面前，我也不能被皇上调来御前，得到这么清闲的差事。”
唐煦只是想跟进忠开个玩笑，完全一句无心的调侃，可进忠脸色瞬间就白了。
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他自己。
他以前都干了什么混账事儿！
真想捶死自己！
可他知道错了呀，今天他可是小心翼翼，目不斜视，一眼都没敢往那些秀女身上看，就不值得她夸一句吗？
看唐煦冲他挤眉弄眼的样子，进忠只觉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的。
唐煦见进忠不接话，只当他是累着了，笑笑转身提起自己的食盒，准备还回御膳房去。
唐煦走后，进保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进忠，“师兄啊！你说说你，哎呦，奴才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进忠看进保也是一脸幽怨，“不会说话就别说，提什么引荐，吃着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那奴才哪儿知道，师兄你干过这么不靠谱的事儿啊。师兄，真不是奴才说你，哪儿有把喜欢的姑娘往皇上身边推的。”
进忠此刻像是霜打的茄子般垂着头，低低嘟囔，“我那时候又不喜欢她。”
进保没听清，只听了个不喜欢，对进忠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扒饭，“师兄你就嘴硬吧，奴才看你什么时候能讨到人家唐姑娘喜欢。”
京城的冬天，来得又早又急。众人才换上冬衣没几日，一觉醒来，整个紫禁城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红墙白雪，别有一番清冷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