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唐煦，她好像，不是这紫禁城里的人一般，行事毫无章法，不成体统。活得，也太自由了些。
可就是这么个鲜活的人，前前后后被他反复地算计。偏偏这人不仅不在意，还能不计前嫌地给他上药，对着他笑。
倒显得他更像那个阴沟里的老鼠，卑鄙无耻。
进忠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甚至在大部分人眼里，他这样的阉人，都不配称作是个人。尤其在那些王公贵族的嘴里，自己能被他们叫做玩意儿，都算是抬举自己了。
可他们又比自己好多少呢？不过是会投胎，能保住自己身下那二两肉罢了。
所以他是真的讨厌，被人反反复复地提醒，他有多么的差劲。
像他这样活在阴影里的人，还是离人家姑娘远一点吧，别再害了她了。
“进忠公公吃点心吗？”
见进忠神游天外，唐煦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嗯？你干什么？”进忠回过神，不由后退了两步。
“我问你吃不吃点心？”唐煦举起一块栗子糕送到进忠嘴边。
进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弄懵了，又想作什么了妖了这是？
“不吃。”
“哦，”被拒绝了，唐煦也不恼，收回手，自己咬了口栗子糕，“进忠公公不爱吃这个呀，那你午膳想吃什么，我帮你打回来。”
“用不着。”
“哎，进忠公公不要这么冷漠嘛，又不是第一天帮你打饭了。怎么，今天心情不好啊？皇上给你脸色看了？”
唐煦在进忠身前左晃一下右晃一下，试图让进忠把眼神放回在她身上。
“啧，”进忠无奈，眼前人像皇上去年从老毛子那儿得来的不倒翁一样，晃得他眼晕，“唐姑娘，奴才这儿当差呢，可不似唐姑娘这么清闲。唐姑娘若是无事，还请回偏殿歇着去吧。”
“噗——”
听到旁边小太监们努力压抑的笑，唐煦也有点不好意思，“那，那我午膳再来问你，进忠公公先好好当差。”
进忠深吸一口气，又不能冲唐煦发脾气，狠厉的目光往一旁的小太监们身上扫射过去，吓得看那群看热闹的四散开来，跑老远站着去了。
“师兄，你这就不对了啊。”进保嚼着刚从唐煦盘子里摸来的两块栗子糕靠过来，“人家姑娘这么热情，你不喜欢她也好好跟人说话，别撂脸子啊。”
“你少多嘴。”进忠顿了顿，别扭道，“谁甩脸子了。”
“你看你，还说没有，说你两句你急什么。不过这唐姑娘跟皇上的关系，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师兄少沾染也好。”
进忠不耐烦地抱起胳膊，“你到底想说什么？”
“奴才就怕这唐姑娘是皇上看中的人，她这几日不知为何总是追着师兄跑，奴才怕皇上知道了会责罚师兄。
可是吧，师兄你对人家这么不客气，这唐姑娘若是哪日入了后宫，想起师兄你整日对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到时候师兄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进保拍拍进忠的肩，“所以啊，好好跟人家说话。”
“......她不是皇上的人。”
刚准备走开的进保脚步一滞，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师兄怎么知道？”
“她不喜欢皇上。”
进保退回来，暗暗打量进忠，“不喜欢皇上？怎么可能，就算她不喜欢皇上，那她这么追着师兄，目的也不纯吧。毕竟这宫里的宫女，哪个不想一朝入了皇上的眼，飞上枝头变凤凰。”
想到此前永寿宫一事，进忠敛眸，“小爷给过她机会了。”
“什么？”
“反正她不喜欢皇上。”
“嗯......”进保装作思考的模样，“那她追着师兄跑做什么啊？总不至于喜欢师兄吧？”
进保“啪”地朝自己嘴上拍了一下，“哎，瞧奴才这张嘴，说什么不着调的话呢。人家长那么漂亮，就算不想当小主儿，肯定也是要嫁给御前侍卫，出宫做主母的人。
这么一想，唐姑娘莫不是想让师兄帮忙牵线搭桥吧，毕竟师兄的的人脉那么广......”
进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厉声打断他：“进保！”
进保闭上嘴，一脸茫然地看着进忠。
进忠偏过头闭了闭眼，压下心里那股子火气，又对着进保挂上假笑：“唐姑娘喜欢谁，不是咱们能胡乱猜测的，不能在背后拿人家姑娘说嘴！”
“刚才还不理唐姑娘呢，奴才说两句你倒是怜香惜玉起来了。”进保不满地嘟囔。
“啧，”进忠立马瞪向进保，“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
懒得理进保，进忠烦躁地走了，只是那背影看在进保眼里，颇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