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瞧着这天气，乍暖还寒的时候，白日里虽有日头，却挡不住风里的寒意。长途颠簸，马车坐久了，难免会疲倦。进忠跟只忙着囤粮过冬的仓鼠似的，整日往内务府跑。
等到出发那天，唐煦一撩车帘，忍不住咋舌。车里铺着又厚又软的羊毛垫子，车壁缝隙都用细布糊严，厚厚的软枕也备了几个，有一张狼皮制的毯子给她盖。车壁上还挂着一个布兜，里面塞满了点心和零嘴。
这配置，比起贵人主子都不差了。
进忠好细心啊。
唐煦上车没多久，便觉得暖意熏人，太舒服了，她这一路都是睡过来的。
到了行宫安置完各宫的主子们，第二日天还未亮，皇上便带着皇后和一众随行的妃嫔去了孔庙。
唐煦远远地看着，祭祀仪式，繁琐又庄重。焚香，祷告，三跪九叩。
冗长的仪式结束后，皇上和皇后被当地的官员和住持，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后院的禅房里，喝茶说话。
站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唐煦，等得真是百无聊赖，好容易能松口气喝点水活动活动，唐煦突然冒出个念头。
来都来了……
要不，自己也去拜一拜？
她这个学期，因为老是穿来穿去的，好多节课都没认真听。再这么下去，成绩一定要掉，绩点少一点还是小事，但期末要是挂了科，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她虽然不信这些，但求个心安总归是好的。毕竟，每年到了考研考博的时候，她们学校花丛里的孔夫子像底下，总是放着各路学长学姐们留下的零食水果。
趁着在外休息的众人不注意，唐煦悄悄脱离了队伍。进忠在远处看见她鬼鬼祟祟溜出去，心头一紧，忙向李玉与进保打了个招呼，然后跟了上去。
见唐煦往功德箱里投了银票，然后取了三炷香，对着神像像模像样地拜。嘴里还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
他耐心在外头等着，等唐煦拜完出来时，进忠才从她身边走出来，“拜完了？”
唐煦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是进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跟过来了怎么不出声啊？吓死我了！”
进忠挑了挑眉，“这殿里求的可是求学和考取功名之事的。煦煦是求了什么事儿这么心虚？”
“我心虚什么呀，让孔夫子保佑我一下而已。”
“煦煦又不考功名，拜他做什么？”
唐煦撇撇嘴，“谁说我不考功名了？在你这儿我只是个咸鱼小宫女。可是在我的那个世界，我也是要读书的，读书就得考试。”
怕进忠不懂，唐煦给他解释，“在我们那里，女孩子也可以去读书，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进忠怔了怔。他从未想过他的煦煦过得是怎样的人生，或许，是忘记了。梦境里，她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弹奏不知什么的琴，她有着温柔的母亲和亲近的朋友，随手便能拿出好些银钱给他。
看着唐煦在阳光下生机勃勃的脸。
进忠突然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攫住了他的心。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误打误撞闯进他黑暗人生里的宝贝。他想将这宝贝装进口袋里，藏进怀里，让他一个人好好地爱护。
可他忘了。
在他所不知道的，那个属于她的世界里。她有着一片更广阔，更自由，也更耀眼的天空。
他的姑娘本该在那片属于她的天空下，自由地翱翔。却因为他，被困在了这个狭隘，肮脏，又充满了束缚的地方。
他要更快一点。
更快一点找到那个，能带他出去的办法。
他要把那个属于她的世界还给她，也要出去陪着她。
第102章 你是谁
拜过孔庙，队伍稍作休整，便往泰山去了。泰山才是本次祭祖的重点，皇上要在泰山祭天告祖，保佑江山稳固。
爬泰山可是件极其考验体力的苦差事，唐煦假期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去过，爬得她生无可恋。
不过跟着皇上上山，倒是比她和同学一起去轻松一些。山依旧还是那个高山，但速度可慢了不止一星半点。毕竟，主子们是要用轿子抬上去的，顶多十八盘这样的地方自己下来走两步，爬的比乌龟还慢。可比她当初三小时不到就登顶，轻松多了。
可饶是这样，走平地和登高还是不同的，即便进忠这样整日在紫禁城四处跑的人，越是往上，走得也越是艰难了。
唐煦瞧着进忠额上细密的汗珠，趁着队伍休整歇息的空档，悄悄走到他身后，将随身装着蜜饯糖果的小荷包塞到他手里。
“吃两块糖，补充体力。”
进忠摸了颗糖含进嘴里，甜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让他精神好了不少。他又往唐煦嘴里塞了一块，“煦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