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毓秀暗暗心惊,这人竟然深藏不露嘛。
“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小人叫李大,是染坊的普通工人。”江逸尘一边让招一边回道,“大小姐,小豆子做了错事,这丫头也出言不逊,你且大人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工友们自当更努力打工。您要是不让份儿,我李大自当带着工友们先走,到时候您这染坊别说软烟罗,就是破抹布都弄不出来。看你身手不错,算盘也扒拉得过来吧?看看怎么合适?”
佟毓秀被他气笑了,不过他这话中,有褒有贬,倒是让她听得极为舒服。
“你这人,嘴巴倒是挺甜。”
“小人只是实话实说。”江逸尘说着,故意滑了一跤,输给了佟毓秀,“大小姐功夫好,小人自愧不如。”
佟毓秀最爱听人家赞她武功好,如今江逸尘这么说,她心情顿时就好了。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她。不过不罚以后就没了规矩。传我的话——所有人罚饭一天!干活,干活,下次再有谁敢顶撞我,我可绝不再轻饶了!”
连城拉着小豆子,很想去跟佟毓秀理论,江逸尘拦住了她,让她少安毋躁,不要和她计较。连城想想也对,她跟个刁蛮小姐计较个什么。
吃午饭的时候,连城拿了个鸡蛋在后山小河边找到了江逸尘,她将蛋递给他。
“今天算是谢谢你替我解围了。”
江逸尘接过连城递过来的蛋,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哪里来的鸡蛋?”
连城在他身边坐下,神秘兮兮道:“小厨房里偷偷拿出来的,里面多得是。等晚上没人,我再去拿点馒头包子什么的带出来,分给大家吃。东家不是小气嘛,看看谁斗得过谁。”
江逸尘盯着手中的鸡蛋却没有吃,他侧头看着连城。
“宋连城,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啊?”连城有些困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的,虽然我救了你,但是我们有过过节,你怎么可能转眼就忘了?”江逸尘完全不相信有这样的人存在。
连城耸耸肩不在意地说:“我告诉你,我不是傻瓜,过节什么的我也还记着呢,但是我至少知道有恩必报的道理,你虽然算计过我,但是也帮过我这个不假。这没有什么矛盾的不是吗?就像你,今天不是也帮了我吗?”
江逸尘正要说话,忽然腿上传来一阵刺痛,他哎呀一声,低头去看,闪电般从枯草中抓出一条蛇来,用力甩出去很远。
“怎么有蛇。”
连城吓得站了起来,她看着江逸尘迅速肿起来的腿,脸都白了。
“喂,你有没有怎样啊……”
“我没事。”江逸尘应了她一声,将裤腿撩起来,只见肿起来的腿上,两只牙印子黑黢黢地留在那里。
“这蛇有毒,这蛇毒必须尽快弄出来。”连城连忙蹲下身来,双手抱住他的腿,然后在江逸尘发愣的空当里,猛然低头,张嘴替他吸毒。
“你干什么!”温热的触觉让江逸尘迅速回神,“你走开,我没事!”
“别动!”连城吐掉嘴里的毒血,继续替他吸毒,“这毒不吸出来你是想死吗?”
“那也不关你的事情!”江逸尘说着,用力将她推开,连城从不是半途而废之人,哪里肯走开,自然是他推开她就再走上来,执着地帮他把毒都吸了出来。
这三番五次,江逸尘也没了力气,他忽然笑了起来。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
“你这人不这么较劲,活得能自在点。你在牢房里面说的那个亲人被害,仇人升官发财妻贤子孝的,那人不就是你吗?你宁可被毒死,不要报仇了吗?”连城一边念叨一边撕下一块衣摆,转身替他包扎起来。
也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江逸尘忽然冷下脸来,用力将连城推了出去,他满面狰狞冲连城吼道:“你给我滚!滚啊!”
“什么人啊!”连城冷不丁被他推倒在地,也是极为恼火,“好心帮你,简直不可理喻!”
江逸尘手在地上乱抓,慌乱中抓住一样熟悉的东西,一瞧却是连城给他的鸡蛋,他握着鸡蛋就要朝连城砸过去,连城却已经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草屑走开了。
他就怔在了原地,看着她渐走渐远的背影,干涩的眼睛里猛然一阵疼,他将那鸡蛋敲在了身边的石头上,然后剥了,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什么东西落在草地上,留下一道深灰色的印子。
江逸尘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斜阳下,他似乎抬起手背,飞快地从眼前掠过去。
看来,他应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是夜,江逸尘换上夜行衣摸入了染坊的库房,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当个小伙计的。他的手下查出这染坊的交易都为黑幕,收入的银两全是不义之财,他来便是为了将这些不义之财盗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