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轩和如眉,二人相互看了彼此一眼,犹豫着。再一瞬,明轩重重点头,迎着醒黛又道:“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全靠公主主持公道。”
绫罗曳地,醒黛站起身,扶起那一幕帘子,玉步轻移:“这有何难!你们既然信任我、依赖我,就一切听从于我,我自然为你们计划周全了。”
她立在窗前,远远望去映月池已然颓败的莲花,眸色已深:“传我的话,从今天开始,府里一切就由眉姨娘和明二爷主持。只是,关于今天你们报告给我的事情,对外不可吐露一字,否则——我要你们的脑袋!”
目送明轩母子离开,已入黄昏,幔帐覆下,一室明光寸寸暗下。醒黛愣了半晌。恒泰,并非福晋之子,这个偷龙转凤的故事未免也太荒唐了。然她要的恒泰,从来就不是福晋之子,而只是恒泰。
身后云儿步步走来,将袍子覆在她的双肩,声音极低:“如今连城身份公开,额驸待她恐怕会好上加好,公主,您可要为自己考虑考虑啊。”
醒黛动而未动,只默默转了眸子:“连城醒了吗?”
见云儿摇了摇头,醒黛便再无声息。她的神情中并无悲伤,只有更深的恐惧。这偌大的将军府,恐怕再难留住恒泰!而自己,又如何能留住他的心、他的人?
连城在梦里看到了江逸尘。梦中,他在一片火光中消失,炮火将他的衣服撕裂,将四分五裂的他冲上夜穹。那一片火光中,她看到他的微笑,她看到他鲜血淋漓地抬起一只手,将那支短箫递给自己。他的话仍在耳边:“连城,同我一起死,你怕吗?”
“江逸尘!”连城大叫了一声,猛地坐起身,胸前的伤口似被撕痛,钻心地疼。她眼睛还是闭着,似仍在梦中,一手捂住伤口,神情痛苦不堪,冷汗不停地落下来。
“连城!”恒泰已冲上去,将她紧紧环住,“连城,你醒醒,你醒过来。”
这一声,好远,又好近。
连城艰难地颤了颤,将眼睛睁开,恍惚中看到恒泰一双通红的眼,他的容颜极憔悴,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似是好久没休息。
“恒泰……”连城唤了一声,突然感觉很安心。
“是我。你安全了,没事了。”他捧起她的手,紧紧贴着他的脸,“身上的伤还疼不疼?我把大夫叫来给你看看?!”
连城摇摇头,泪,不停地落下:“我不疼,我就是好害怕。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恒泰心疼地将她抱在怀中,不住地安抚道:“胡说八道!咱们两个都好好的。咱们永远在一起,咱们永远不分开!”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秘密会将他们分开,再不会有人陷害她,自此之后,他会用他的一生来守护她。
连城稍稍平静了半刻,却又猛地推开他,紧张地盯住他:“江逸尘呢?”小镜湖畔,她只记得她在昏倒前,看到了那一片漫天席地的火光,而后便再也看不到江逸尘的脸。
恒泰抿了抿嘴,挣扎了许久,仍是低低说道:“他在小镜湖,被炸死了,尸骨无存。”
泪,倏然落下。
连城紧握住拳头,浑身颤抖,不能自抑,怔怔地说道:“杀人凶手。”
恒泰连忙扶住她的双肩,亟亟解释道:“连城,这是个意外。”
这不是个意外,她分明记得,富察将军的脸。富察将军无比冷漠地告诉她,她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他要杀了她和江逸尘,只为守住恒泰是秦湘之子的秘密。
“不。”连城一下下地摇头,“是你的阿玛,是他要杀了我们,杀了我和江逸尘!”
“连城——”
一声由帐外传来,连城闻言,满目无神地看向帐外。只见富察将军与福晋手足无措地立在帐外,他二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太多的情绪。以至于,她一时觉得陌生。
“连城醒了吗?”富察福晋一步步走来,停在榻前,探出的手在空中颤抖,最后那一声,幽幽地转出喉咙,“我的女儿。”
连城下意识地缩向床的内侧,她以双手护住额头,她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他们想要杀了她。她好怕,好怕会像秦湘姑姑一样,像江逸尘、杏雨一样,带着秘密就那么离开了。
“连城。”富察福晋一步扑了上去,颤抖的手抚上连城的额头,“孩子……你看着我,你不要怕。”
连城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富察福晋,锁紧了眸。
“你知道我是谁?”富察福晋温声问她,禁不住落下泪来,再一指富察将军,“他是谁?”
连城仍是害怕,咬唇道:“福晋……你是恒泰的额娘,他是将军,是恒泰的阿玛。”
富察将军一步上前,急不可耐的目光紧紧看着连城,终是忍不住道:“连城,我们是你的生身父母,你是将军府的格格,你是我们的亲女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