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地步,李兆慈也没再恐吓贡使了,夸琉璃的事情得礼部那帮引经据典无所不能的人来,至于谈生意,那更是有鸿胪寺和户部的人操心。她微微一笑,和火器营的卫兵一道,算作功成身退。
这生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先不说“玻璃”本来就是好东西,就算不成,那也得咬着牙吞下去。谁让大雍制造的动静让人生惧,拳头砸下来人都服服帖帖了。不是说中国礼仪之邦吗,怎么变得如此激进?
玻璃买卖的事,对于吐蕃贡使葛东赞而言,反倒是次要的。得知国中消息后,他便一直处在恐惧中。两天后,家中的书信传来了,赞普以“谋反”的名义处置了他的父亲!至于葛氏子孙没有尽数诛杀,有部分分置在四方,以彰显赞普的宽容!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人已经是赞普的人了。葛东赞浑身打颤。如果回到逻些,他还能留命吗?可在大雍呢?大雍那边已经强硬地拒绝了赞普请婚,如果赞普一怒之下陈兵,到时候死的还是使臣!
葛东赞左思右想,最后做了一个决定,向大雍投诚!他找到鸿胪寺官员告密,道:“吐蕃阴结突厥,意欲连下肃、甘、凉三州,截断大雍和安西四镇的联络!”
鸿胪寺:“?!”
突厥的贡使听到葛东赞抖出这个消息脸都绿了,突厥与吐蕃的确有往来,虽有密谋而未定!在看到大雍放出的东西后,他已经派人传消息回牙帐了!葛东赞几个意思?!
事关重大,鸿胪寺不敢隐瞒,第一时间上禀。赵嘉陵已知突厥和吐蕃狼子野心,但雷霆震怒还是要的,突厥和吐蕃的所有贡使都被单独羁押了起来。八百里加急送往西北边境,要边城的官吏打起警惕。
葛东赞就是个纨绔子弟,军国大事当然不会跟他议论。可他毕竟是大论之子,隐约能够听到一点消息。如果他家安然无恙,他当然不会说这些事情。然而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告密,还有可能在大雍弄个官做做。他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那说不清道不清的事就直接无中生有,几番酝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至于突厥贡使,主打一个不承认。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葛东赞生吞活剥了。
赵嘉陵依照旧事派遣使臣分别前往吐蕃和突厥进行诘问,但朝中的议论不会随着使臣的离去就此罢休的。“和亲之议”,再度被朝臣拿了出来商议。李兆慈的那一出恐吓是有效用的,各国的使臣都在表衷心。朝臣们认为打起来的可能性不太大,但突厥和吐蕃的往来的确要注意些。派遣公主和亲,与吐蕃结两国之好,摒突厥于境外,不失为一个选择。
至于大雍没有公主……其实也简单,随便封个县主为公主就是了。自认为贴亲的朝臣们提出了两个人选:“万年县主是仁宗之孙、曹王之女,年二十一,至今未许婚。若吐蕃觉得万年县主稍大,尚有衡山郡王之女、长乐县主在,她是陛下的亲侄女,天潢贵胄,今年十三,已是能为君分忧的年龄,臣以为——”
“你以为个头,无用废物!”赵嘉陵闻言勃然大怒,从内侍的手中抄来拂尘就朝着提议的左补阙身上砸去!这是她首度在朝会上暴跳如雷,甚至动起手,朝臣纷纷噤声不语,连一个求情的都没有。
赵嘉陵的剑不是白练的,力道和准头都不差,左补阙不敢闪躲,挨了这一下后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道:“臣死罪!”
砸了左补阙,赵嘉陵还是不解气,恨不得将他拖出去砍了。只是她不能做昏君,没有砍言官的道理。
谢兰藻道:“突厥与吐蕃轻我中国,是以我大雍兵弱不能战而已。若不能扬威于外,今岁退之,明年复来。待使臣消息传回再做决定也不迟。”
“此辈本无礼仪,又何来诚心。纵然请婚,犹是豺狼之心。其人若犯亭障,必不因和亲而止。”兵部尚书也道。
“又攘却之力,而用和亲之谋,示弱而劳费。卿之议是欲要朕成千古罪人吗?”赵嘉陵压下了那股怒意,冷冷地问道。她行事素来优容宽和有仁者之风,一旦怒起,也天威赫赫,使得朝臣不敢起意抗争。
她做任务当千古明君,不是来受窝囊气的。
第67章
直到朝会结束,赵嘉陵还余怒未消。
忠是忠心的,但跟她不是一个步调,光有忠诚又有什么用?看他自以为是为国家好,就要送公主去和亲,敢情背井离乡的苦恨不是他吃的,所以能大义凛然地慷慨陈词吗?“左补阙媚于外藩,欲陷朕于不义之中。”越想越气,赵嘉陵直接让中书舍人拟敕书,“出为密州莒县尉!”
中书拟诏后还得付与中书门下处理,没多久,内侍便传话说中书令求见。赵嘉陵没拒绝,只是这时间点不太恰当,她看着谢兰藻,语气有点冲:“你难道是来劝朕不要处置言官的吗?朕难道连贬谪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