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面侍立的苏培盛用眼睛望了他一眼,心道这老匹夫怎么不识分寸,更是拎不清楚万岁爷的秉性。然而令他大吃一惊的是,皇上不仅应承下来郑氏祖孙的邀约,更是即刻要去扬州城最负盛名的勾栏院——杏花烟雨楼。
言辞间,虽然并没有要莲心回避的意思,却也没有任何询问。而这样的情形看在郑为礼眼中,更认定了此女身份卑微,说不定只是皇上一时寻欢的乐子。
出了画舫,一轮明月升起来了。江南夜色正好。
湖面上此刻晕着一层朦胧的烟霭,桨声灯影,流水浮灯,远处的亭台楼阁都倒映在波光里,又随着水纹,涤荡开了明亮的涟漪。岸边的茶肆、渡口、酒肆,闲坐着纳凉的人,偶有丝竹管弦的声音飘过,又被淹没在了喧嚣中。
杏花烟雨楼,就矗立在烟波浩渺的明月湖畔。彩灯高悬,笛韵悠悠,四方飞檐的攒角上,还挑着一盏又红又亮的灯笼。红艳艳的光,笼罩着整个湖畔,为夜色平添了一分撩人的神秘冶艳。
直到郑为礼祖孙二人敛身告辞,苏培盛跟着出去,吩咐艄公将船再次停靠在渡头边上。
莲心起身,正想走到船头上去看看江南夜景。胤禛将她拉回到怀里,伸出手,灵巧的指尖就挑开了她胸前的襟带。
“皇,皇上……”
莲心吓了一跳,赶忙拉住他的大手。胤禛闻言挑了挑眉,另一只手却也袭了上来,就按在她的腰带上,作势要将那玳瑁纽扣解开,“应该叫我什么,嗯?”
她现在整个人都被他擒在怀里,两人之间贴得很紧。莲心的身子略微后仰,只有攀着他的肩才不至于跌倒。有些窘迫地咬唇,片刻,喃喃吐出了两个字,“四哥……”
檀唇轻擦,仿佛是揉出来的两个字,呼气如兰,带出旖旎柔润的味道。
黑眸晕出亮灼的光辉,胤禛仰头轻笑,把她肩上的大氅除了,然后将她的身子一转,推到屏风后面。伺候的奴婢早已捧着崭新的衣装,只等着给她替换。
此时此刻,苏培盛打发着一行几人去准备马车、找客栈,又要防止暴露行踪给当地府衙,因此并未随行跟去杏花烟雨楼。只有一个莲心扮作了小厮模样,青衣青伞,齿白唇红,显得分外弱不胜衣,端的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那华丽的高楼前,已经伫立着好些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手中拿着飘红的巾绢,一甩一甩、巧笑倩兮地招呼着往来的客商。
两人刚跨进门槛,眼尖的老鸨就即刻迎了上来——胤禛锦衣华服,气质不凡,看上去是既尊贵又富贵。眉眼高低,在风月场里打滚多年的老女人最是精明。
“四爷,是否选个雅间?”
此刻扮作小厮,便是要跟着主子,莲心说罢,抬头望了望二楼的方向。老鸨满脸堆笑地道:“公子爷英武俊朗,就连身边儿小厮的模样都这么俏,瞅着可真是让人疼。只不过……二楼的雅间都满了,奴家在楼下另辟一间可好?”
“楼下?难道你是想让我家少爷跟那些腌臜之辈坐在一起!”莲心挑起眉,颐指气使地瞪了她一眼。
老鸨脸上笑意不减,暗道这小厮脾气倒也不小,“小哥儿误会了。今晚有新到的姑娘竞价,公子爷坐在楼下,看得比较清楚。”
这时,胤禛将目光投向二楼的方向,几扇绮门绣户,窗扉半掩,还能瞧到里面弹琴唱曲儿的姑娘,间或纨绔子弟斜倚在桌案前,明金绣缎,个个都是富贵倜傥的。
片刻,其中的一扇窗扉打开。
里面坐着的墨锻锦袍的男子,朝楼下望了望,这一眼正对上楼下那人,赶紧就站了起来。
“不用了,约好的人已经在楼上等着。”胤禛说罢,看也不看那老鸨一眼,略微拉了下莲心的手肘,护着她往台阶的方向走过去。就在这时,浓妆艳抹的姑娘们簇拥过来,呼啦啦将前面俊美无俦的男子围住,都想陪着他上楼。
到此来寻欢作乐的富户或是商贾,包了雅间的,哪个不是挑出貌美的姑娘来作陪。莲心见状,轻轻推了推他的背。
胤禛正被扰得不胜其烦,回头瞧见她的神色,不禁挑了挑眉,那样子像是在问:“你确定?”
莲心眨眨眼,表示确定。胤禛蹙了一下眉心,拉着她肘窝的手却没松开。
莲心推了他一把,也不等他有反应,开口道:“公子爷快上去吧,别让那位久等了。”说完,灵巧地闪过身子,脱离他护着的范围,从怀中掏出几张盖着红泥印信的大票子,摇了一摇,“公子爷说了,有赏!”
莺莺燕燕的女子,听到这句话,呼啦一下都围到莲心的身边,而就连楼上的女子都纷纷跑了下来。只落得台阶上空空,再没人来阻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