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的手里紧紧抓着簿册,心里也是怦怦直跳。谁都不是傻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抓到,肯定就是当场灭口,断不会留一丝活命的机会。
怎么办?莲心咬了咬牙,第一个动作就是将簿册扔进了刚刚挖出的一道浅坑里面,然后从身上扯掉一块布料,咬破手指,迅速写了几个字,跟着那册子一起埋进土里。等她刚刚将一切做好,再次转过身,追杀而来的一队人马眨眼已至近前。
“真是让老朽找得好苦,想不到你这小妮子不仅没死,还拐带了我的一个心腹!”
在城郊别院里见过的那个老者,年事已高却不见老态,此刻骑在高头大马上,笑眯眯地睨着目光。
莲心绷着脸色,心跳若擂鼓,毕竟年纪还小,又尚未经历过这些,不由慌神。却咬着唇,硬是撑出一抹镇定,“是不是拐带,还得看你和你家主子是不是得人心、是不是顺时应势,倘若气数尽了,就算没有外力也是一样。”
老者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阴森着目光,狠狠剜了一眼,“吃里爬外的奴才,还不赶紧滚过来。让主子知道了,看不把你的皮给剥下来!”
赵福东似乎很惧怕他,一缩脖子,僵直着迈步走过去,刚走到马下,就被扬起的一道鞭子啪地甩在脸上,顿时鲜血崩流。距离很近,似乎都能感觉到鞭子抽过的余震,莲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老者捋着胡子,忽然放声大笑。等他笑完了,也再不多言,只朝身后摆了摆手。
家丁的手里都提着砍刀,其中一个满脸狞笑地走了上来,“小娘子生得这么细皮嫩肉,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让大爷好好喜欢喜欢你。”
莲心瞪大眼睛,不住地后退,眼看那人就来到面前。就在这时,另一边又响起马蹄声,却是比刚才更嘈杂,像是更多的人策马而至。众人无不掉过头去,却见到远处烟尘滚滚,扬起了漫天黑灰色的大雾。烟尘里,赫然是身着甲胄的八旗精兵,裹挟着凛冽的戾气和煞气而来。
短兵相接,一遇便知厉害。别院里的虾兵蟹将哪里是训练有素的八旗子弟的对手,没几下,就都从马上被掀翻在地。那老者更是狼狈,一个榔头敲在头顶,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下来,一声闷响,当即就断了筋骨。情势陡然逆转,迅猛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莲心惊愕得连呼声都来不及发出,捂着嘴,转身就往树林里面跑。身后是打斗的声音,刀剑无眼,后来的一拨人马如砍瓜切菜般将城郊别院里那些家丁诛杀,血腥味弥漫而来,莲心没命地往前跑,却也不忘将埋进土坑里面的簿册挖出来。
荒僻之地,她已然辨不清方向,而慌乱的当口,脚下被裙裾绊倒,一个趔趄就狠狠往地上摔去……一双手及时搂住了她,温热的气息随即而来,吐在发顶,随即带来安稳而心定的感觉。莲心整个人都被紧紧搂在怀里,然而一直绷着的心弦让她犹如惊弓之鸟,更加恐惧地死命挣扎。
“是我……”磁性的嗓音紧贴在耳畔响起,是一道分外熟悉的声音。
莲心陡然抬起头,略显苍白的脸色,更衬托出一双幽若泉的黑眸,此刻瞪得大大的,眸光晶亮,带着从未见过的情绪外露,“皇上!”
胤禛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衣衫凌乱,粘着汗的乌丝贴在脸颊上,显得憔悴不堪。他搂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肩上,“是朕,朕来了。”
那厢,蒋廷锡和田文镜已经带着皇家卫队赶到,看到这一幕,不由面面相觑,都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跟随皇上多年,也没见身边带着哪个女子,更从未看到何时对哪个上心过。可就在刚刚,那姑娘仅是要摔倒,万岁爷在一刹那流露的焦急已然泄露了心思,想都不想就飞身过去接住,丝毫不顾忌诸臣在侧。
张廷玉已经将那些家丁处理得差不多,留下来的几个是要留着问口供的。吩咐兵丁将人捆绑起来,然后提着佩剑,敛身过来复命。
莲心这时才想起那个赵福东,寻望过去,入目却是一片血腥狼藉。
“别看。”这时,一双手蒙在眼前,带着熨帖的温热,挡住了全部的视线。而他说罢,不由分手就将她转过来,霸道地揽进怀里。
莲心有一瞬的怔忪,或许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和情动,绷紧的神经陡然松下来,有刹那的失神和虚脱。她挣扎了一下,然后就再没有任何抗拒地任他抱着,略微侧头,乖顺地将侧脸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什么都不再想,什么也不做,仿佛天地间在一刹那都安静了下来。
旁边的几个心腹之臣瞧这架势,更是坐实了心里的猜测——难怪昨夜急召五城兵马司的军备,却原是心系被掳劫的人。可倒是眼拙了,不明就里地死命拦着,触到万岁爷的霉头。想到此,几人都将目光瞥向一侧的苏培盛,恨他怎么没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