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了晃谢璟的衣袖,忍不住打了个浅浅的哈欠:“你快去啦,别耽搁了。”
她好困的。
谢璟这才意识到,谈思琅并非是要与他共浴,而是单纯想让他先去沐浴。
或许是今晨落在他脸颊上那个短促却柔软的吻给了他不该有的自信,又或许是熬了一夜,他已不太清醒。
……他竟然在自作多情。
他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涩意,又在下一霎被谈思琅眼中的关切抚平。
她会在意他熬了一宿这件事情。
会想着让他早些休息。
“谢大人不会还要与我客气罢,”谈思琅推了推谢璟的手臂,娇嗔道,“方才在归云楼里,可不是这般的哦。”
那个“哦”被她拖得千回百转,挠得谢璟心间一痒。
谢璟敛眸,掩去其间流转的心绪,听谈思琅提及归云楼中的事情,便主动道:“虽然你我已是夫妻,但今日在归云楼中一声不吭便主动吻你,是我在大喜之下太过冲动了。”
“抱歉。”
“现在才来说这个……”谈思琅轻哼一声,耳根微热,而后却是寻到了这句话的重点,“大喜是为何?”
其实她也没有怪他。
就像那日在马车中接吻时那般,她隐隐有些享受这种隐秘的刺激与他这些因她而起的失控。
这才成婚不过一月……
可恶啊。
她可不会把这些说给谢璟听。
哼哼。
谢璟不紧不慢道:“自然是为夫人对我的奖励。”
谈思琅被这直白的回答噎了一下,试图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羞赧:“油嘴滑舌、没句正经……好啦好啦、快去沐浴啦。”
谢璟轻笑一声,没有再推拒她的好意。
他转身欲走,却又脚下一顿,温声叮嘱道:“对了,我差府医备了养神补气的药膳,夫人趁热用些罢。”
谈思琅睡眼惺忪地看着谢璟的背影,困顿的脑子慢半拍地咀嚼着他方才那句话。
……养神补气的药膳?
他不过比她大了六岁,竟已经到熬夜后便如此自然而又熟练地吩咐府医准备药膳的年纪了吗?!
谈思琅微怔。
其实她感觉,她与他还挺聊得来的,平日相处时,她并未太在意二人在年龄上的差异。
-
谈思琅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她醒来时,拔步床内一片灰蒙,谢璟仍还在梦中。
也不知怎的,她居然睡在他的臂弯之中,听着谢璟平稳的呼吸声,想着他陪着她胡闹了一整夜,怕扰他好眠,她仍乖乖躺着。
一、二、三……
她百无聊赖,竟开始数起了谢璟的呼吸。
甚至自己的呼吸也莫名其妙地与他同调了。
这过分亲昵的同步让她蓦地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不对劲。
谈思琅眨了眨眼,借着纱帐之外昏黄的灯光,看向头顶的乘尘。
这拔步床内的装饰,乃至这寝屋、这宅邸的装饰,已被她陆陆续续换过了许多。
不过一月之间,虽是谢府,却早已浸润了她的习惯。
寝屋中静悄悄的,谈思琅的思绪乱了起来。
明明白日里她还下定了决心要试着去接纳、去喜欢谢璟,如今夜阑人静,却又开始踌躇了。
她害怕再次听到“若不是被逼迫”这样的话,因而他那句“一见钟情”,她迟迟不敢相信;他那些无微不至的好意,她亦不敢照单全收。
谈思琅闭上双眼,有几分懊恼。
自己何时变成这般优柔寡断、畏首畏尾,甚至连自己的内心都不敢直视的模样了?
正心绪纷乱间,耳畔忽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随即,眉间也落下一点温热。
谈思琅没睁眼,只是从鼻间哼出一声闷闷的“嗯”。
谢璟半倚在床头,轻轻揉着她微蹙的眉心,哑声问道:“夫人醒了?可是梦魇着了?”
谈思琅吸了吸鼻子,缓缓睁开眼,恰好对上谢璟关切的眼神,她心中一跳,含糊应道:“没……就是有点睡懵了。”
谢璟闻言,不轻不重地替她按揉起额上的穴位,温声问道:“还要再睡一阵吗,还是想起来用些吃食?”
“什么时辰了?”
“我亦不知,”谢璟笑答道,“约莫是已经过了子时,不拘时辰,夫人若是饿了,我便唤他们进来。”
谈思琅摸了摸肚子,小声承认:“倒还真是有些饿了。”
谢璟颔首,起身掀开纱帐。
谈思琅却是一愣,她瞧见床榻边的矮柜上摆着一盏陌生的仙居皤滩花灯。
一盏很漂亮的无骨灯。
她分明记得,自己睡下之前,这矮柜上还是空空荡荡的。
她向谢璟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谢璟在床榻边坐下,语气平常地解释道:“昨日瞧着夫人多看了两眼醉仙居的招牌,今日白日里听青阳与槐序提起,往年中秋,夫人都会与友人相邀去猜醉仙居的灯谜以博头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