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一清隽疏朗、一敦厚淳实,可不正是谢璟与昌侍郎?
谢昌二人正在说着什么,原是侧对着他们的。
也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谢璟倏地回过头来。
他隔着昌府的秋海棠,看向自己数个时辰未见的妻子。
昌侍郎笑道:“不耽搁你们了,今日说的那桩案子,容我细想一番,再来寻子瑜讨教。”
谢璟颔首:“也不急这么一两日。”
言罢,谢璟便大步往谈思琅身前走去。
昌侍郎赶忙快步跟上前去。
这铁树开花,真是吓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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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了昌家夫妇,谢璟扶着谈思琅上了马车。
“今日可还欢喜?”谢璟哑声问道。
谈思琅轻轻颔首,显然是兴致正浓:“江姐姐人很好呢。”
她往谢璟身侧靠了靠,鹅黄色的衣袖与杏黄色的衣摆交叠:“往后我是不是也可以下帖子,让江姐姐来我们府上小聚?”
新朋友!
闻言,谢璟笑答道:“自然可以。”
我们。
我们府上。
他喜欢这个词。
更喜欢渐渐习惯说这个词的谈思琅。
谈思琅见着身旁的谢璟,忽而想起方才在席间所听闻的那些旧事:“还好今日我与你一起来了,不然,可是要错过许多!”
若不是江姐姐说起,她哪能知晓谢璟那些带着稚气的往事。
“嗯?错过什么?”
谈思琅语气轻快:“你当时都没和我说,昌大人是在你那么小的时候便与你认识的同窗,我还以为是十几岁的时候呢。”
“原是我忘了说,”谢璟答,“我是开蒙时便与他认识了。”
“予璋他那时在功课上就极为出众。”
谈思琅道:“你也不差罢?”
谢璟道:“尚可。”
“谢大人这样谦虚呀。”谈思琅微微有些醉意,说话时黏糊糊的。
谢璟哑然,轻抚着她的膝盖。
她裙摆上的团菊摩挲着他的掌心,惹得他有些心猿意马。
谈思琅却像是想象出了什么画面,抿唇偷笑。
谢璟问:“夫人笑什么?”
谈思琅摇摇头,赧然道:“就是想起了方才听来的那些趣事,还得多谢江姐姐与昌大人青梅竹马、自幼熟识,方能知晓这些。”
见谢璟不答,她又问道:“还是说你想听我把那些事再讲给你听一遍?”
谢璟还是不答。
谈思琅往谢璟身侧挪了小半寸,侧过脸去看他。
却是见着谢璟竟在闭目养神。
她恍然。
是了,他为了公务,天未亮便起身出门,散值后又匆忙赶回府中换衫、再接上她一同赶来昌府赴宴。席间推杯换盏,定然饮了不少酒,便是铁打的人也该累了。
车厢内暖黄色的光晕落在谢璟微蹙的眉心。
马车内轻轻摇晃,马车外风声呼呼,不知怎的,竟让谈思琅记起婚后某夜,谢璟半倚在昏黄的光晕里,给她读传奇故事。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要替谢璟抚平眉间的倦意。
她的手肘擦过谢璟的小臂。
细微的声响钻入谢璟耳畔。
谈思琅那温热的手指落在了他的眉心。
他忽而睁开眼。
谈思琅一怔,与那双漆黑的眼对上,左手僵在半空中。
低垂的袖口在谢璟的衣襟前晃悠。
“……原来你没睡啊。”
谈思琅正欲收回手,却被谢璟握住了手腕。
谈思琅娇声道:“干嘛,我方才就是……”
就是、就是怎么?
晚膳就不该饮那杯果子酒的,如今脑中糊涂,竟是连个借口都寻不到。
对上谢璟幽深的眼,她故作委屈,水盈盈的眼便那么直直地看向他。
谢璟垂眸,松开手,低声问道:“夫人觉得昌侍郎与夫人的感情好吗?”
谈思琅不明所以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当然呀。”
她从江姐姐说起昌侍郎那语气便知晓,他们的感情一定是极好的。
她甚至能从江姐姐的语气里闻到饴糖的甜味!
谢璟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谈思琅不解。
谢璟心平气和道:“没什么。”
只是想笑而已。
谈思琅觉得奇怪,便凑到他跟前:“你饮多了酒么?不若先好好休息,到家了我叫你。”
“夫人……”谢璟语带无奈。
她是又把他当作圣人了。
谈思琅看着他:“又怎么啦?”
尾音拖得长长的。
这人果真是宴上饮多了酒罢,真是奇奇怪怪的。
却见谢璟忽而侧过身来,面向着她。
谈思琅一惊,杏眸圆睁:“我回去便让程嬷嬷给你煮醒酒汤。”
她自己也可以喝两口。
“我没醉,席间我只略抿了几口酒,”谢璟道,“予璋知道我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