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将这些事情讲给裴朔听,他已觉得是在辱没三娘。
他只是为三娘曾经的用心感到不平。
“那日在尚书府门前,我已与你说清楚了,”谢璟沉声道,“她是我的妻子。”
“而你,只能算她半个没有血缘的表弟。”
“你方才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与这些都没有关系。”
裴朔嘴唇嗫嚅着,却是再憋不出半句话来。
谢璟不愿在他身上耽搁时间,更不愿引来旁人惹起误会,当即转身离去。
在与裴朔擦肩而过时,他波澜不惊地陈述道:“前些天,抚远将军家的次子强抢民女,已依律判了流刑。”
继而冷声警告:“别去打扰她赴宴的好兴致。”
裴朔望着谢璟远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表兄身上的气味,与三娘是一样的。
那抹清甜的花果香,曾在他身旁,萦绕了许多年。
他摇了摇头,踉跄了几步,魂不守舍地回到前院席间,在裴将军身旁坐下,又胡乱往自己嘴中塞了些吃食。
裴将军和裴家大哥都看了他好几眼。
裴将军道:“一阵,和我一起去见见威远将军。”
裴朔不答话,只是一味饮着酒。
谈思琅与他退婚之时,他本觉得,这其实是一桩好事。
这么多年,他确实是有些厌烦她了。
但后来久不见她,他又总想起宫宴那日□□之间的匆匆一见。
宫宴……
圣上赐婚……
圣上为何会突然给他们二人赐婚?
分明他与三娘才是一同长大、有无数话可以聊的同龄人。
裴朔又闷了一口酒。
-
生辰宴结束之时,已是月上中天。
一众宾客陆续离府。
谈思琅也跟着蔡萱一起往府外行去。
临离开前,程老夫人还又拉着她说了几句话。
如今众人皆知,程老夫人极喜欢这个外孙媳,今日午后,还特意将戏本子交给她,让她点了一出戏呢。
众人亦知,谈三娘发髻间的首饰,竟是谢大人的手笔。
午后听戏时,有爱俏的小娘子问起谈思琅的掩鬓是在哪间铺子买的,谈思琅大大方方地答了。
谢璟的一番心意,她不愿藏着掖着。
彼时,众人自是好一阵惊诧与艳羡。
当然,也有与谢、谈两家不睦的,仍在暗地里说着酸话。
但没有人在乎他们。
就像已没人提起裴朔与谈思琅的旧事。
府门前的人不少,谈思琅却是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马车旁的谢璟。
他正在与一位朝臣寒暄,神色淡淡。
谈思琅与蔡萱对视一眼,正要问,可要上前去与那位朝臣打个招呼。
她尚未开口,谢璟已看向了他们这边。
夫妻二人的目光不期然撞上。
却见谢璟当即便拱手与那朝臣作别,而后阔步往府门前走来。
他先是唤了声“母亲”,继而向谈思琅伸出手,温声道:“回家罢。”
他弯了弯嘴角,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之中,与谈思琅十指相扣。
方才在席间,他曾数次回想起裴朔所说的话。
裴朔问,你有没有见过十六七岁的她。
他没有见过。
的确很遗憾。
甚至还很嫉妒。
但他确实也……无可奈何。
他只能更加珍惜十八岁、十九岁,以至于今后七老八十的她。
至于旁的……
裴朔那一通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之中,确实有五个字,竟误打误撞、直中准心。
“回家!”谈思琅欢喜的声音打断了谢璟微涌着酸意的思绪。
第53章 心思(916小修)
沐浴过后,青阳正在为谈思琅绞发。
却见谈思琅攥了攥衣摆,命她退下,而后抱着一张干净的巾子,蹬蹬蹬地跑到谢璟面前,甜声唤道:“夫君。”
她余光一瞟,才发现,谢璟竟在看她的话本。
也不等谢璟答话,她赶忙将那话本从谢璟手中抽了过来,又用怀中的巾子盖住:“……你、你可把醒酒汤喝了?”
这人不该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经书吗?
氤氲在谢璟心间的阴云忽地就散去了,那些阴恻恻的占有欲也都化作了柔和的爱怜,原本想问的话也都被他吞入腹中。
他轻咳一声,端起手边的杯盏,倒扣过来,示意那杯盏已空了。
方才,谈思琅在净房沐浴,他便在此间喝她准备的醒酒汤。
他无所事事,随手翻开摆在案上的书册。
是夫人的话本。
他胡乱翻了几页,草草扫了几眼,那话本里仍旧是才子佳人的风月故事。
夫人若当真不喜欢戏文里的书生,又哪里会看这些。
裴朔无非是在诈他。
他被他那句“明媒正娶”堵得慌不择路,便胡编乱造夫人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