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与江赜并肩站在小路上,嗅着空中隐约传来的清香。
她轻声道:“雪晚兰,我只在书上见到过。”
白日间的雪晚兰只是普普通通的兰花,并不显眼。只是一到夜间,花朵便泛出隐隐蓝光来,甚是清幽高洁。
只是雪晚兰也十分脆弱,稍稍照料不妥便会枯萎。
林舟知道雪晚兰,是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她或许会一直以为雪晚兰是古人编造出来的东西。
能在后宫中看到这么一大片雪晚兰,实属难得。
江赜走近一步,目光落在花上,“在蜀地时,一位老人教了朕如何养这花。”
他的声音低沉,在夜间竟还有些柔和,这与平日里冷冽的人截然不同。
林舟不由得侧眸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专注地看着雪晚兰,眼中有着林舟从未见过的怀念。
她默默收回了视线,不经意间问:“不知这雪晚兰对陛下而言有何特殊之处?”
江赜闻言,从回忆中抽身出来,眼眸又恢复了平日间的淡漠,“没什么特别之处,小时候……见我娘栽过罢了。”
林舟心中一颤。
她从未听闻任何有关于江赜母亲的事迹,只知安宁王妃去得早。
江赜蹲了下来,手捧起一朵雪晚兰,“我娘曾对我说过,雪晚兰要带心中重要之人来看。”
那朵雪晚兰在他的手心轻轻摇晃着。
林舟呼吸一窒,她抿唇,目光投向远方,“小人不才,恐怕得辜负陛下美意了。”
江赜的真意,便如眼前这片雪晚兰一般,纯粹圣洁。
她垂眸,暗暗在江赜身上一扫而过,想到的却是那场鹿山之役。
那场战役,夺去了江赜毕生武功,也差点害了他的命。
林舟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也认为她和江赜并非良缘,定然不会走到最后。
所以这真情,她不愿辜负。
正好风起,在幽蓝的花朵中,竟零零散散地飞起绿色的星点。
绿色的星点漫上天幕,宛若星辰。
萤火虫。
微凉的风吹拂在林舟面上,她抬眸,眼中印着满目的荧光。
江赜却不看那漫天的荧光,只微微侧眸,看着林舟的侧脸。
他想,就算她心中没有他,她若能一直假装心悦他,或许他也可以陪她演下去。
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
江赜轻声问:“好看吗?”
林舟收回视线,与他清冽的目光对视上,“好看,多谢陛下。”
她朝他柔和一笑,与身后轻柔的兰花融为一体。
不知这笑中有几分真意,此刻江赜只愿当她的笑是真的。
江赜没有回应,只朝她伸出了手,手指穿过林舟的发梢。
“回吧。头发未干透,风大,担心寒气。”
他这话说得极其自然,叫林舟心跳漏了一拍。
空气中似乎带了些他的温度过来,林舟垂下眸,遮住自己浮躁的情绪。
“谢陛下关怀。”
两人再次沉默,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夜里风大,将身后雪晚兰的幽香带到两人身边,跟随了两人一路。
直到夜里躺下歇息,林舟鼻尖似乎还能嗅到那兰花的清香。
这夜林舟睡得沉,一夜无梦。
第52章
刀家已入京有月余。
除了初到时,圣上盛宴邀请过刀家几次后,宫中便再无任何的召见。
往日催促江赜选后纳妃的朝臣们眼看着不对劲,渐渐按耐不住,奏折一本又一本地往上呈。
“选秀纳妃,开枝散叶,乃为稳固社稷之本。”
“陛下春秋鼎盛,后宫却空悬至今,实属祸灾之端……”
起初,江赜只当作耳旁风,随意批个“阅”便丢开。只是朝臣欲让江赜纳妃的意愿并未就此消停,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后来鸾阁呈上来的奏折都快堆成一座小山,奏书中的言辞也渐渐锋利起来。以至于每每江赜看到从鸾阁抱回的一堆奏折时,眉宇间便印出一股阴鸷之气。
最终一次朝会上,在几个臣子声泪俱下的死谏声中,江赜将奏折一丢,“三日后,设宴盛林苑,京中适龄贵女皆可入宫参选。”
江赜被气得不轻。
得了江赜一言,方才几位一会儿头昏眼花快要昏死过去,一会儿声泪俱下要告老还乡的臣子们忽而变得红光满面,笑意盈盈。
江赜要设宴盛林苑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不少豪门贵族跃跃欲试。
毕竟陛下族系单薄,若自家女眷能得陛下青眼,那日后便是无尽的荣光。
晨时朝会后,江赜便有些懊悔,竟一时冲动被几个老臣激得设了宴,只是帝王之诺已出,便再无可反悔的余地。
等天幕渐黑时,他站在了幽静院前,没由来地有些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