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珩的脸色霎时间冷了下来,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水汽上,似在透过那水汽观察什么。
宋南鸢余光看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俊美脸庞,心中有些无奈,却又似乎生出一丝隐秘的愉悦来。
她起身,对纳兰宵得体地福了福:“多谢纳兰将军挂念,南鸢无碍。将军军务繁忙,还特意送药来,实在感激不尽。”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纳兰宵笑得坦荡,“看到你平安,我便放心了。”
他目光扫过宋南鸢略显清减的脸颊,还想再说什么。
“咳。”一声极轻的咳嗽忽然响起。
沈聿珩终于抬起眼皮,目光淡淡地扫过纳兰宵放在桌上的东西,最终落在他英气勃发的脸上,薄唇微启,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
“纳兰将军……倒是殷勤。”
纳兰宵剑眉一挑,毫不示弱地迎上沈聿珩的目光,似是才注意到他一般,朗声开口:
“沈大人也在啊!不过大人此言差矣。朋友有难,关怀相助,人之常情。”
宋南鸢连忙打圆场,对纳兰宵笑道:“将军厚谊,南鸢心领。只是眼下还有些要事需与沈大人商议……”
纳兰宵眼神微微一暗,但很快又爽朗地笑了笑:
“好,那你先忙。这些药记得用,若有需要,随时让人去将军府寻我!”
他深深看了宋南鸢一眼,又瞥了沈聿珩一眼,这才抱拳告辞,大步离去。
书房门关上,宋南鸢坐回原位,端起自己微凉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水面,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睨了沈聿珩一眼:
“沈大人公务缠身,日理万机,不也‘恰巧’来了?”
沈聿珩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放下茶盏,目光沉沉地看向她,将她那点促狭的笑意尽收眼底,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似乎被这笑意熨帖了些许。
他直接忽略了她的揶揄,将话题拉回正轨:“巫族虽灭,其传承或有流散。本使会安排人手,秘密前往苗疆故地探查。此事……需绝对隐秘。”
宋南鸢收敛笑意,正色道:“大人所虑极是。商队往来西南乃是常事,若借商队之名,夹带一二探查之人,最为稳妥。商行正好有一支商队近期要前往滇南采买药材。”
沈聿珩看着她冷静分析的模样,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赞许地点点头:“此计甚好。”
……
国公府。
趁着夜色掩护,李德福又偷溜到了废弃的书房。
他屏住呼吸,用自己偷偷制作的薄刃小心翼翼地撬开松动地砖的边缘。
只见那地砖下,果然是一个黑黢黢的暗格。
他的心跳得极快,颤抖着手探进去摸索。
蓦地,他指尖触到一个油布包裹,强压住心中狂喜,刚将油布包裹拿到手,忽听院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
李德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飞快地将包裹塞进怀里,胡乱将地砖盖回原处,抄起倚在墙角的扫帚,装模作样地扫起地来,动作僵硬无比。
只见齐姨娘提着灯笼走进院子,狐疑的目光看向了李德福:
“李管事?这么晚了,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做什么?”
“回…回齐姨娘,”李德福低着头,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这书房拆得乱七八糟,奴才怕夜里起风,把这些碎木头烂纸屑吹得到处都是,明日更难收拾,所以…所以先扫扫……”
他竭力控制着,双腿却还是不由自主打着颤。
齐姨娘走近几步,灯笼的光线在李德福脸上和地上来回扫动:“是吗?我瞧你脸色不对啊?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想独吞吧?”
李德福背上冷汗涔涔,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姨娘明鉴!奴才不敢!实在是夜里睡不着,又惦记着这烂摊子……”
齐姨娘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哼一声:“最好没有!否则,仔细你的皮!”
第55章 阿伊莫
宋府。
李德福传递出来的油布包裹已经呈到了宋南鸢和沈聿珩面前。
包裹被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半本纸张泛黄、边角磨损、线装散乱的账簿,一股发霉的味道混合着泥土气息弥漫开来。
宋南鸢轻咳了一声,这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开账簿。
里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宋南鸢仔细翻看着,发现了几行奇怪的记录。
昌熙二年一月,收永宁侯府银五千两药资。
昌熙六年八月,付陆记商行银八百两清账。
昌熙六年八月,支刘三银五十两力资。
“刘三?”
宋南鸢口中呢喃着这个名字,将这几行不同的字迹指给沈聿珩看。
“这陆记商行的账目,像是林玉容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