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浊的眼睛望着虚空,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老身记得,她昏迷时,高热不退,曾反复喃喃自语几个词……听着不像是咱们这儿的话,调子古怪……又像是地名……又像是人名……老身依稀记得,叫什么‘云梦泽’?还是‘云中阁’?还有一个……像是‘慕容’什么的……”
云梦泽?慕容?
沈聿珩与宋南鸢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
云梦泽,乃是前朝皇家禁苑的一部分,慕容,更是前朝国姓!
这绝非一个普通商户妇人会知晓、会在弥留之际念出的词汇!
“还有呢?她还说过什么?关于她的来历?”沈聿珩追问道,声音不由得紧了一丝。
孙婆子茫然地摇摇头,脸上皱纹更深了:
“老身就知道这些了。接生完后,宋家老爷感激不尽,给了重赏。但没多久,就有人暗中来找老身,神色冷厉,让老身闭紧嘴巴,忘了那天晚上听到看到的一切,尽快离开京城,越远越好……老身害怕极了,就……就连夜举家搬来了这里……一躲就是二十多年……”
如此看来,宋母绝非普通流民,她来自哪里?为何逃亡?那场差点要了她性命的惊吓又是什么?
常安简单包扎后,与眼眶依旧微红的春荷一同进屋复命。
春荷眼睛还红红的,时不时担忧地瞥向常安的手臂。
常安则站得笔直,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只是耳根处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红。
沈聿珩看在眼里,未多言,只对孙婆子道:
“今日之事,不得再对外人提起。”
他示意常安留下足够她安度晚年的银钱,一行人匆匆离开这个偏僻的小镇。
回程的马车上,宋南鸢靠在沈聿珩肩头,心中波澜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母亲的形象在她心中变得更加神秘、清晰,却也更加令人心疼。
她并非细作,却似乎背负着更为沉重、不愿人知的过往,在那场巨大的惊吓和逃亡后,隐姓埋名,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生。
“云梦泽……慕容……”沈聿珩沉吟着,眸色深不见底,如同蕴藏着风暴的深海,“看来,需从岳母大人的真正来历查起了。常安,回京后,立刻调阅所有与前朝慕容皇室、以及旧宫苑云梦泽相关的密档,尤其是盛源初年,关于前朝遗孤追查的卷宗。”
“是!”
第111章 藏宝图
摄政王府。书房。
厚重的帘幕垂下,只余书案上数盏明亮的烛台,将沈聿珩和宋南鸢的身影投在满是书架的墙壁上,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
沈聿珩动用了锦衣卫最高权限,甚至启用了深藏宫中、非帝位更迭或国之倾覆不得轻动的部分前朝秘档。
尘封的卷宗被小心取出,带着岁月的腐朽气味。
常安带领着最核心可靠的几名文书,日夜不休地检阅、比对、拼凑着那些支离破碎的信息。
云梦泽并非一个确切的地名,而是前朝对一片广袤沼泽湖泊区域及其周边皇家猎苑的统称,是末代王朝最后负隅顽抗之地之一,也是慕容皇族最后消失的传说之地。
而慕容,正是前朝皇族的国姓!
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点点串联起来。
根据一些极为隐秘、语焉不详的零星记载,前朝覆灭、京城陷落之时,皇族几乎被屠戮殆尽。
但确实有一位备受已故老皇帝宠爱的柔嘉郡主,在城破宫倾、一片混乱之际,于大火与杀戮中神秘失踪。
因其年纪尚小,并未在新朝最初的重点追缉名单上,大规模的搜捕一阵无果后,便渐渐不了了之,只当是死于乱军之中。
而宋南鸢的母亲,当年孤身一人、伤痕累累地逃难至宋家所在清溪镇的时间、以及那份难以完全掩藏的仪态气质,竟都与那位失踪的慕容柔嘉郡主高度吻合。
更重要的是,前朝覆灭时,国库空虚,但确实有一笔数额巨大的、属于慕容皇室的私库宝藏不知所踪。
传闻是由少数死忠的遗臣秘密护送转移,意图作为日后复国之资。
这笔宝藏的传说,二十多年来一直在某些阴暗的角落里流传,吸引着无数贪婪的目光和暗中寻找的势力。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惊人且危险的可能性——宋南鸢的生母,很可能就是前朝失踪的那位慕容柔嘉郡主!
而她身上,或许真的关系着那笔足以令天下动荡、引得各方势力觊觎厮杀的前朝宝藏!
书房内,烛火噼啪作响,偶尔爆开一点灯花。
沈聿珩将查到的所有信息,包括那些模糊的记载、旧人的口述、以及他最核心的推测,毫无保留地、清晰地摊开在宋南鸢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