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天色骤变,原本渐小的雪忽然转成了冰冷的冬雨,淅淅沥沥,很快就连绵成片,雨势不小,敲打着屋顶瓦片,噼啪作响。
“这雨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沈聿珩望着廊外漆黑的雨夜,忽然开口,语气平淡无波,“马车行夜路不便。”
宋南鸢一怔,下意识道:“寒潭别院离此不远,大人……”
“雪化路滑,雨夜难行。”他打断她,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叨扰一晚,宋老板不会吝啬一间客房吧?”
宋南鸢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看不出丝毫玩笑或别的意味,仿佛真的只是客观陈述路况。
她抿了抿唇,终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大人言重了。春荷,去收拾东厢的客房,多备一盆炭火。”
沈聿珩微一颔首,算是谢过。
第76章 并未厌恶
夜渐深,雨声未歇。
宋南鸢继续守着妹妹,直至后半夜,见她热度稍退,呼吸也逐渐平稳,才稍稍松了口气。
极度的紧张和疲惫袭来,她支撑不住,伏在妹妹床边的案几上,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还带着室外寒气和淡淡松香的大氅轻轻披在了她肩上。
宋南鸢睡眠极浅,立刻惊醒,猛地抬头,正对上沈聿珩近在咫尺的目光。他不知何时进来的,就站在她身侧,微微俯身,烛光下,他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似乎比平日柔和了许多。
“大人?”她下意识地想站起身,却被他的手轻轻按住了肩膀。
“吵醒你了?”他声音低沉,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就势在她旁边的绣墩上坐下,目光掠过床上安睡的宋静悠,又回到她脸上,“她看起来好些了。”
“嗯。”宋南鸢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肩上过于宽大的大氅,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两人一时无话,只听窗外雨声潺潺。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和暧昧。
忽然,沈聿珩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戏谑:
“说起来,你似乎总在我面前这般……狼狈。”他目光扫过她散乱的发鬓和憔悴的面容,“那晚在汤池边,也是。”
宋南鸢身体一僵,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猛然袭来,让她脸颊发热,心底却泛起屈辱的凉意。
她偏过头,声音硬邦邦的:“当时情非得已,误闯汤池,是南鸢之过。大人若要嘲讽,南鸢无话可说。”
“误闯?”沈聿珩低低重复了一句,忽然倾身靠近,烛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一侧投下阴影,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若我说,那夜我虽恼你算计,却并非……全然厌恶呢?”
宋南鸢蓦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因惊愕而微张的唇瓣,动作带着一种审视般的缓慢,声音喑哑得如同梦呓:
“宋南鸢,你欠我的,不止一个解释。那夜你虽然害怕得发抖,却强装镇定,眼睛亮得惊人,像只走投无路却又倔强无比的小兽……”他顿了顿,指尖下滑,轻轻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甚至在我吻你的时候,你虽然生涩,却并未真正退缩……不是吗?”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宋南鸢耳边。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细节,在他低沉的叙述中变得无比清晰。
她当时的确怕极了,却也真的……被他那一刻复杂难辨的眼神和突如其来的亲密攫住了心神。
“你……”她声音发颤,心跳如鼓,竟一时忘了挣脱。
他的脸离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几乎交融,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潮。
雨声似乎变得遥远,屋内的空气陡然升温,变得粘稠而危险。
就在他的唇即将再次落下之际……
“小姐!二小姐的药煎好了!”
春荷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瞬间打破了室内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暧昧。
宋南鸢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一缩,拉开了距离,脸颊绯红,呼吸急促。
沈聿珩动作顿住,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悦和懊恼,随即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他缓缓直起身,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宋南鸢独自坐在原地,肩上还披着他的大氅,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和自己狂乱的心跳,久久无法平静。
……
寒雨过后,京城又覆上了一层薄雪,空气清冷潮湿。
宋宅连日的紧张气氛因宋静悠病情的稳定而稍稍缓和,东厢客房那晚之后,沈聿珩并未即刻离去,反而像是寻到了由头,往来宋宅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增多,借口亦是五花八门。
时而是“顺路送来宫中御赐的伤药”,时而是“北境军需清单需当面核对”,甚至有一日,他只是提着一盒聚仙楼的精致点心过来,说是“常安多买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