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你先起来,”崔大夫淡声道,“只要补上六两银子,把药方交出来就行。”
田凤英没声了。
宁玉婵扶她起来,跟崔大夫解释,“师父,银子可以多赔些,药方……药方是霍家的,没办法交出来……”
她把霍家膏药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师父,您看一下膏药就知道,不是咱们药堂的方子。”
看见宁玉婵那张固执不肯屈服的小脸,崔大夫忽然间变得很烦躁。
“为师收你为徒,亲自教导,对你尽心尽力,看一眼你的方子都不行?”
宁玉婵低头不语。
崔大夫第一次动怒,他忽然推开桌上的水杯。
眼里迸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你倒是有主意,一个两个都没这么良心。”
他蓦然停顿下来,片刻后,有些威逼意味的开口,“今天要么你把药方交出来,要么离开崔善堂,以后别再喊我师父。”
宁玉婵不想交药方,但是也不想走。
她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请崔大夫原谅。
“师父,药方不是我的,我没办法交出来,还请您谅解。”
崔大夫坐不住了,他走到宁玉婵面前,略微俯身盯着她,“所以,在你心里,咱们师徒情分都比不过一张纸?”
“师父——”宁玉婵惶恐,“在徒弟心里,您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我怎么敢轻视,只是药方……”
田凤英不想儿媳妇为难,她干脆道:“崔大夫你别生气,药方我交,我交。”
她转身去拿宁玉婵的小荷包,“玉婵,师父不是外人,药方交出就交出去吧,别惹师父生气。”
宁玉婵紧紧按住荷包,“娘,药方不能交,这张方子是霍家的,我们都没权利处理,也只有霍家人才能看,师父他待我是好,我也很感激师父这些日子对我的教养,可是规矩就是这样的,不能交就是不能交。”
担心田凤英听不明白,她又说:“今天师父要看,因为她是我很重要的人,那我交给他,明天我爹要看,她还是养育我的人,后天什么亲戚朋友都要看,那我是不是都给他们看一遍?”
田凤英没想那么多。
她只是心疼儿媳妇被师父责骂,又担心儿媳妇被赶出药堂。
好不容易拜了崔大夫这么好的大夫为师,是儿媳妇的造化。
如果被赶出去,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师父。
可是儿媳妇说的也有道理。
今天给了崔大夫,明天她娘家父母兄弟也要看呢?
那时霍家药方得传到人人都知道了吧。
“崔大夫,”田凤英重新跪在地上,“你要赶就赶我吧,玉婵是很尊重你这个师父的,她把你当亲人。”
桃花也跑进来给崔大夫跪下。
“师父,这事和我嫂子无关,都是我爹和弟弟犯的错,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崔大夫表情略有松动。
他知道宁玉婵说的没错,甚至还很喜欢她临危不乱,关键时刻还想着保全药方的举动。
“算了……”
“师父,”宁玉乔又赶过来离间,“您收玉婵为徒,把她当女儿疼,不让她干重活累活,不光教她学习药里,还教她读书识字,一个月还给她五两银子,就那么一张破纸,她都不愿意给您看,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您。”
这话触及到了崔大夫心里最痛楚的地方。
宁玉婵充满愤怒的瞪着宁玉乔,恨不得起身把人推出去。
“师父,徒弟知道错了,您怎么罚我都成,千万别赶我走。”
崔大夫闭了下眼睛,此刻面前的姑娘好像不是宁玉婵。
而是二十年前的故人,“为师再问你一次,交不交药方?”
那时他也逼过一个姑娘,“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跟不跟我走?”
那位姑娘没跟他走。
宁玉婵也没有交出药方。
崔大夫心口堵了一口恶气。
他没再看宁玉婵,大步流星出了药堂,骑上养了十几年的骏马,直奔京城。
不是他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而是他心有所属,过得太苦。
崔大夫忽然离开,屋里的人都懵了。
地面太硬,田凤英跪的膝盖疼。
她起身的同时拉起了宁玉婵。
桃花不解道:“师父走了,怎么办?”
田凤英拍了她肩膀一把,“怎么办,师父又不是铁打的心肠,当然是舍不得你们两个徒弟。”
桃花觉得她娘这句话说的最对了。
“也不知道师父去哪了。”
宁玉婵也很担心崔大夫,不过等她追出去的时候,崔大夫的身影早消失在大门口了。
宁玉乔还不忘挤兑几个人。
“脸皮真够厚的,我要是某些人,就自己走了,还能等着师父赶。”
田凤英可不惯着她,“过段日子就该乡试了,有些人还是好好操心自己的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