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荣不在多说,他不宜和皇长孙靠得太近。东拉西扯说了一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今天就去问你媳妇的意思啊。”
陆长野失笑,让人送霍震荣回去,应承道:“伯父,我还能赖了你?放心吧。”
霍将军一走,陆长野就吩咐周侍卫去查广储司平善全。他有种预感,查清楚这个人,就能揭开宁清和广储司亏本做生意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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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门,宁清和陆老夫人一起回镇国公府,半道上,陆老夫人突然让翡翠来传口信,博砚斋的文房四宝今日到货,问宁清想不想去逛逛,顺便去取。
刚刚在温阳殿一直提着心,宁清觉得在外头走走也不错,便让翡翠去回话,又吩咐车夫换目的地。
马车平稳行进,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博砚斋。摆好矮凳,宁清和陈嬷嬷下车,抬头就能看到博砚斋的牌匾,洒脱大气,名家所写。
博砚斋是京城文房四宝最好的铺子之一,楼高三层,样样都不是凡品。
宁清进门,便有小二接待,陈嬷嬷报出镇国公府的名,直言来取货。小二便带宁清和陈嬷嬷去二楼雅座稍候,自去取文房四宝。
这时,楼下走上来两位年轻公子,身着锦衣,面容清秀,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
“陈文、陈武两位公子,我们少东家说了,你们二位看上什么尽管取,都记我们少东家账上。”一个体面的仆从笑着和两位年轻公子道。
听到陈文、陈武两个名字,宁清耳朵一动,立起身走到屏风边,透过朦胧的屏风往外看去。
陈文、陈武对视一眼,陈文笑着说:“多谢夏少东家好意。我们就不客气了。”
陈武沉默,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夏家的下人。
那侍从见二人应答,转身便走,爱要不要,暗骂不过是寄居在夏家的外人,还当自己是大少爷了!
“连夏家的仆人都敢给我们脸色看!”陈武双手狠狠一捶,“我们陈家落魄而已,又不是没人了,爹娘何必让我们来受罪。”
宁清已经明白,屏风外的两个人正是陈家的两位公子,是濯尘师太的娘家人。见他们一表人才,虽然和夏家搅和在一起,但似乎心不和?心里有些欣慰。
恰好小二手捧木盒,里面正是镇国公府提前预定的文房四宝。宁清便收拢心神,示意陈嬷嬷打开盒子检查一下,陈嬷嬷动作很快,博砚斋口碑好,只略略翻看,便点头收下。
陈嬷嬷说道:“多了一份洒金笺,掌柜赠送的。”
宁清点头,想到下个月便是七月,吩咐掌柜的再去多拿两刀洒金笺。
掌柜的出去,宁清和陈嬷嬷依然在雅座等。
此时门外的陈家兄弟竟然在争吵,声音压低,但距离她们不远,宁清和陈嬷嬷都听得清楚。
陈文道:“夏家为我们延请名师,我学文、你学武,衣食住行。无一克扣,进京也带着我们来,还不足够吗?你到底在闹什么?在夏家一年多都不给人家一点好脸色!”
“你知不知道爹娘力挺我们来夏家,压住族亲,费了多少力气!要不是姑姑是父亲的亲妹妹,这种好事还轮不到我们!”
陈武沉默片刻,想到家中父母的殷切希望,到底没说话。安静几息,无人说话。
闻言,宁清满目失望,本要悄然离去,才走两步,忽然又听到陈家兄弟的争论声。
“你就这么巴结着夏家?夏家删去姑母的原配名分,掘开小表弟的坟墓,不能葬在夏家祖坟。难道我们要一直趴在死去姑母的身上,敲骨吸髓,罔顾人伦吗?”陈武从喉咙最低处发出质问。
宁清脚步骤然停下,双目瞪圆,屏息凝神,握着陈嬷嬷的手下意识攥紧。
他们口中的姑母,不就是濯尘师太?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当初姑母一气之下和离,让陈家和夏家闹得难堪。和离却又不归家,卖掉大把嫁妆,自己不知所踪。你知道羽衣阁有多赚钱,要是还在陈家手里,我们还需要像现在这般矮人一头吗?”
陈文接着抱怨:“明知战乱,偏要四处跑,只言片语都不曾和家中交代。等到临死前了,不知从哪知晓夏家容不下她死去的儿子才来一封轻飘飘的信,让陈家出面阻止。陈家怎么出面?”
“陈家如今处处靠着夏家呢!”
见陈武神色涨红,陈文缓和语气,“不过是族谱上添减一笔的事,只要两家长辈不说,谁知道?若是逝去的姑母和弟弟知晓,说不准也不介意呢?”
毕竟都闹得和离,远走他乡,死都不愿落叶归根。
宁清双手紧握,浑身颤抖,想到曾经暗中帮衬陈家生意,还为陈家私塾寻来举人坐馆,宁清心口就堵得慌,喉咙艰涩难当,恨不得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