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良和小柳儿要走，她会给黄玉良足够的钱；萧衡要走，或许回京的第一面就会见上萧怀远。她想做的能做的已经做尽了，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她会找个新的地方重新活下来，扎根在不知道是哪座山的角落。孑然一身的时候，她会全心全意践行爹娘说的好好活。
周灵轻轻叹了口气，算来算去，最值和最不值的，都是她这一条命。
黄玉良看着眼前景象鼻头一酸，几乎也要落下泪来，手一抹脸，然而猝不及防看到小柳儿正在往自己这里看来，大而黑的眼睛盯着他。
泪痕结了块在脸上，沾倒了一小片睫毛。黄玉良努力见她在说话，嘴巴张张合合，上面部还是一动不动。
白肤红唇，笑起来牵不动任何五官，仍然是死死盯着他。
她在说：
“我、不、走。”
随后缓慢扯开嘴角笑了下。
第24章 守夜
“萧衡呢？”周灵没见着他。小柳儿这会儿已经缓得差不多了，和周灵分开时，最后瞥了眼暗中站着的黄玉良。后者头皮一麻，浑浑噩噩走了出来。
“他又出去了。”小柳儿乖乖道：“他说去守城门。”
周灵了然，想到他不会这样坐以待毙。偏头看到黄玉良有些苍白的面色，以为是刚才的事情还没消化过来，不着痕迹地给他使了个眼色，一副关心的神情：“没事吧？”
“没、没事。”黄玉良挥挥手，往身后客房走去，语气疲惫：“我累了，先回去。”
周灵借口守夜，小柳儿没再求着她陪自己一起睡，自行先上楼了。灯太亮她总觉得晃眼费神，干脆熄了，静静坐在黑夜中。
门窗加固封紧过了，一点儿冷风渗不进来。她披个披风，裹得并不严实，有一角垂在地上，她也不去管。
她感觉现在需要一个安安静静的思考空间，实在是短短几天竟然发生如此多的巨变。秦升秦落不可能不来，只是不知道还要什么时候；萧衡却不一定会走，他留在这，暴露身份的可能性更大，如果被萧怀远知道——
知道也无妨，萧衡既然说的会为她报仇，她就不用再考虑其他的了。但是她要离开，没错，如果要活着，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周灵右手食指轻轻搭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微微撑着下巴。四下寂静无波，却又不知道哪里暗流涌动。她突然想到自己刚来丰州的时候——
她们说她善良，然而周灵自己并不觉得。留下萧衡是因为他武力高强，若是三德或者其他什么人再来报复，把他推出去便是；留下黄玉良，她想过留下黄玉良，短暂地觉得他那股可怜劲儿像极了当时的小柳儿，况且他是个举人，若是能教小柳儿再认得几个字更好不过。原先她想的是等黄玉良身体再好些就让他教小柳儿，但没来得及，又出了程高那档子事，最后一直拖着没说，但是今日借此要他带小柳儿走，留他也不算白留。
她对小柳儿倒几乎是百分百的真心，出于可怜？也可怜自己吧，她一个人在丰州，同样孤苦孤单。
那时候萧衡说，他会替她杀了萧怀远，她是满意的，满意像她这样勉强艰难保全自己的人，竟然还有办法给爹娘报仇。她做不到的让萧衡来做，就像当时的通缉令，没什么公平好理可讲。她只不过是告诉萧衡一个事实，她看到的就是这样，至于萧衡怎么去理解，如何痛苦或者纠结之后决定要杀了谁，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
她根据见过的和萧衡形容的模模糊糊描出萧怀远这个人，越想要把他的脸掰过来看得更清楚些却总在下一瞬不合时宜地回到郢城。
回到那里，有人递给她一个馒头，指尖上都起茧，应当是长时间使用兵器所致。
那人给她的感觉，就像码头萧怀远朝他们看过来的那一瞬。
她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然而有时候不免陷入困惑：如果是一个人怎么办，她真的想要萧怀远死，还是只为还自己一个草草的复仇情结？
...
时间在浓稠的黑夜里仿佛不流动一般，周灵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弓着的腰身慢慢直起来，她登时感觉无比酸软。
“小心。”萧衡从身边慢慢扶起她。
“回来了？”她微微惊讶，还以为萧衡不到第二日不会放心，转头一看，门外是敞开的大片的月光。
“嗯。”萧衡点头：“孙泰他们在城门附近把守，我便先行回来了。”
？？她疑惑：“这是为何，孙泰前几日不是都逃了出去？”她想问逃出去的人怎么还会回来？
知觉慢慢回笼，周灵坐了起来。
“应当是有人给他下的命令，至于是谁，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