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夏天,夏天到冬天,偶尔春秋也摇扇子,只是上面的装饰换了又换。不管是什么样的扇子,底下的骨架总是不变的,就像齐皇后,冬天有冬天的办法,夏天有夏天的办法,但她就是要保持一年四季,都是那个华贵威严的样子。
齐皇后什么也没说,甚至也不让人通报,眼皮半掀不掀,就这样注视着萧衡。看着他先是错愕,而后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来,直直跪了下去。
萧衡又叫了一声:“母后。”
她才如梦方醒似的,长长的明黄色的护甲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扶手边发出清脆的响:“这两日,都学了什么?”
萧衡:“回母后,魏夫子教我们君子之德。”
齐皇后淡淡应了声。
萧衡继续道:“以仁为本,以义为衡,宽而不弛,威而不猛。”
说到这里有些卡壳,毕竟他确实没怎么认真听,结结巴巴一边拼命回想,一边挤出几个字来:“居安思危…持节守信,此乃守成之要,治国之基。……日省其身,以成德器。”
终归是说出来了,萧衡松了一口气。齐皇后常常召见他,但到了长行宫,多半找不到人,一问便是她已经乏了,或者是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留萧衡一个人出去也不是,留在这也不是。
但毕竟他是他的母亲,小孩玩心大,却也是想着母亲的,因此今日能见到齐皇后,萧衡心里也很高兴。抬头却见齐皇后有些阴沉的面色,饱满的艳丽的嘴唇一张一合,眼神犀利。
“你们?”
短短两个字,萧衡愣住,弱弱道:“我和…阿远。”
齐皇后的面色顿时黑如锅底,她的确是美的,那种浓烈的美,因此生气起来,也比一般人更明显些。
萧衡知道,她不许自己和萧怀远在一起,不知为何。
“萧衡。”齐皇后又道,又是短短两个字:“我说过,你不许和他在一起。”
萧怀远还在太学宫等他,他是听说了齐皇后的召见,才撇下功课和他跑来的。顿时,萧衡有些难过:“但是,父王说,可以的…”
齐皇后错愕:“陛下说的,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
“你胆敢不记得?”齐皇后声音陡然尖锐,吓了萧衡一跳。意识到自己失态,齐皇后深吸一口气,立刻就有身边的宫女给她擦去额头上的薄汗。
齐皇后闭着眼睛:“小刘子,你可知道此事?”
名为小刘子的太监立刻跪了下来:“是、是、确有此事,就在太子殿下病好之后。陛下担心之后此类事件再发生,太子殿下身边没人,因此才特地许诺二殿下陪在太子殿下身边,这样有个照应。”
听到这件事,萧衡别过头去。
齐皇后竟然瞧见了,先是示意小刘子退下去,而后对萧衡道:“为了你做的事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小刘子说的,正是萧衡被宫人下毒,差点丧命之事。
萧衡:“不是为了我做的,阿远他本来就很出色。”
齐皇后嗤笑:“小小年纪就要攀比,我是应当告诉陛下。”
萧衡认真道:“不是的,父王也说,阿远做功课,很出色。他比我厉害得多。”
啪嗒,一个宫人的扇子掉在地上。
齐皇后的怒气在这一瞬爆发,猛然扭头,愤恨的眼神扫过一排,迅速锁定那个粗心大意的宫女:“来人。”
立刻便有人挟持住了那宫女往外拖去,一路都是她的求情和惨叫。
萧衡急了:“母后,她没做错什么,放她回来吧。”
齐皇后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倒替她求上情了。哪天你要是真的被你那个弟弟比下去,到时候谁会为你求情,我吗?”
“陛下居然看中他,谁知道他是不是暗中买通了那个老师才得来的夸赞?小小年纪竟然把心思都放在这些旁门左道上,日后怎么还得了?”齐皇后小声念叨着,眼神是萧衡从未见过的阴狠。
萧衡没听清她说什么,只以为她真的要将那可怜的小宫女赶尽杀绝,顿时跪下来抓着她的衣服下摆:“母后,母后,求您放过她,求您放过她好不好?她什么都没做错啊。”
“她无用,就是最大的错!”
萧衡已经哭得眼泪鼻涕横流,还以为是自己背不出书,导致母后发怒,间接吓到了那个宫女,才让她落到这个下场,顿时连连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的,我一定会比过阿远的,我一定会让父王夸赞我的,我求您放过她…”
齐皇后眼睁睁看着萧衡左一个承诺右一个承诺,心中顿生一计,看着那宫女还没被拖出门外,抬手道:“行了,把人放回来吧。”
一切吵闹戛然而止,那宫女的求救,萧衡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