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道:“我爹宠我惯了,我自己也知道,一个女孩家的,怎么可以舞刀弄枪呢?有一次真跟阿远吵起来,一个拿刀,一个拿弓,那时候我才知道。要不是我爹,我早死了,唉。”
兴许是讲到这里气氛有些沉重,她转了个话题道:“红杏还没好吗?都几日了。”
“没。”周灵答:“京城太冷,她又身子弱。我已经给她看过了,再过个一两日,大约就能好起来怪我。怪我,我待会再去看看。”
“那就行,不然把你们送我这来。我居然让人下不了地,罪过罪过。”林姝嘟囔道:“你们是有什么计划吗?不管是什么计划也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担心。”
周灵道:“他们两个在一块,应当不会有事。”
“有事就来不及了呀。唉。”
“算了,不说这个了。”林姝一骨碌起来,拉着周灵的手道:“走,带你看看我们府上种的花。”
“什么花?”
“什么花都有,阿远喜欢花,我也喜欢。”
七拐八拐,又是到了一处亭子。
周灵数着时间等林姝停下来,果不其然,二人一躬身掀开面前的帘子,林姝便面色凝重转回来问:“周灵,你跟我说实话。”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实话就是,我也不知道。”周灵叹气。林姝说稳重也不全是,方才边上都有人看着,看着为什么一时兴起带她来看花?为什么偏偏要甩掉她们才停下?她跟府上的医师交好,林姝忙着赶路,周灵可知道这才不是什么花,随便一处都是珍惜的药材。
“你怎么会不知道?”林姝着急,抓着周灵的手晃啊晃,而后看到周灵略带歉意的眼神,便不说了。
“你不喜欢阿远,我看得出来,难为你了。”
林姝勉强一笑:“早跟你说了,我不是那种人,人生在世,哪能求着谁都喜欢。你不喜欢他,我也是预料得到的,然而这不影响我与你之间的情分。”
“我与阿远相知15年,他是怎么样的人不需要别人来说。陛下不喜欢他,珍妃娘娘无权无势,就连忠亲王也要时不时地这么作践他。我和萧子真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护着阿远的,我知道,但是萧子真没个信了,父亲也不在,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父亲曾经答应过我,就算是死了,他也要留个信来的。”
周灵忽得问:“陛下为何不喜欢他?”
林姝:“何止,若是我说。”
她想到什么,静默了会,道:“总之我也就这一条命,我告诉你吧。陛下他其实,不配为父亲。”
“阿远刚出生的时候的确还好,但只有那时候好就够了吗?周灵,你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
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周林心里有淡淡的不悦,然而林姝目光炯炯,一副说完就毅然赴死的样子。
…想了想,压下那点情绪,周灵道:“天下的父母,总应当是爱孩子的。”
“我当时也以为,萧子真毕竟比阿远大一些,陛下偏爱也是无可厚非。但是周灵,我想同你说的,不是阿远。”
“是萧衡。”
“陛下不爱阿远,否则也不会在珍妃病重的时候不闻不问,那他在乎谁呢?萧衡,还是齐皇后?也不见得。当年,一个宫人害他得了重病,然而这病并非不可解,只是其中一味药材极其难寻,即使勒令天下人寻找,举全国之力,也不见得能在发作前治好。”
宫人害得萧衡重病?周灵微微一滞,不可避免想到萧衡说这话的神情。
她直白的记忆里搜寻,三月前,茶馆中,一片黑沉的,和他人一样的坚硬的影子,突然抖了抖。
风吹烛火,烛火带起的泛泛,萧衡就坐在那里,虚虚实实中,铿然不动。
林姝道:“有希望的事为什么不做?难道非要等到无计可施才假装自己有多伟大吗?最后竟然是那个凶手自己回来,否则萧衡就…”
她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淡淡的泪花,即使不为了萧怀远。
“萧衡自小打仗,没有人能战无不胜,没有人。如果齐皇后在意萧衡,又怎么会多年对他不闻不问?齐氏一族在宫中扎根已久,齐丞相更是陛下的宠臣,萧衡姓萧,不姓齐。”
“所以,哪怕是为了萧衡,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吗?”
周灵以为,林姝这样的人,她们是永远不会交心的。
鸟停啼,风静止,没有扑簌簌的落叶响,头顶上仍是蓝得不流动的天,多说几句少说几句没什么分别。如果就此定格成一幅画,现在刚才没什么分别,未来也应当同现在没什么分别。
然而有什么真切的改变了,比如地下的泥土,比如天上的星宿。
周灵主动覆上林姝有些微凉的手:“我知道他们都怀疑萧衡被陷害一事的幕后主使是萧义景,忠亲王萧义景。我与他,好像确实有一些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