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他什么都没做完,还没见到逐渐封冻的河水,二月的京城,以及考中之后送喜的马车。
越想越伤心,他甚至觉得马上一命呜呼甚至比慢慢等着血流干好,否则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去死,实在有些作弄人了,想着想着,瞬间泪眼朦胧起来,偏头去看旁边的萧衡,苦笑一声。
身体慢慢上升——怎么这么冷?书上说人死之前回光返照,难道不是应该感到温暖吗?
“额啊痛痛痛痛痛!!”黄玉良撕心裂肺地叫,再晕也痛醒了,正与给他包扎的萧衡对视,后者手一收又勒紧了几分。
萧衡道:“你先撑住,我知道一个人精通医术,或许能医治好你。”
又痛、又晕、又晕、又耳鸣。
他应该再调笑两句的,最好临死前说点诸如你继承了我的意志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这里有一个足以搅翻天下的秘密之类,要戏耍得人惴惴不安惶惶度日才好。
但是此时此刻,他好像才是被开玩笑的那个人,也没力气再说什么了。
黄玉良半眯着眼睛,看到萧衡愈发焦急的面孔。萧衡还说什么,但逐渐地他也听不清了。
*
周灵开门见着浑身是血的萧衡,睡意一下子消散,大惊失色道:“怎么流这么多血?”
萧衡摇头:“不是我。”
他脸上也沾了血迹,从耳侧到下巴,随手一抹,下巴那颗痣也被染红。萧衡缓缓将黄玉良放下,神情复杂:“抱歉,本来我应该今晚就走,他是为了我才……拜托你,能不能救下他?”
黄玉良的白衣大半部分已经变成血衣了,与之相反的是他逐渐被吸干的脸色。方才萧衡只给他的肩膀做了个简单的包扎,止不住的血隐隐渗透出来。
那驽射过来的一瞬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也躲得了。然而没想到黄玉良跌跌撞撞跑过来,跑过来做什么?生生替他挨了那一击。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他有些忐忑地看了周灵一眼。
周灵伸手探了探,鼻息微弱,几乎是剩着一口气。想到萧衡出门没多久,竟然直接领了个血人儿回来,一时有些头疼。
她瞄一眼黄玉良,他的嘴唇几乎都要透明,眼皮泛着淡青。周灵给黄玉良诊脉,诊了又诊,看了又看。
萧衡感觉呼吸都似有千斤重,浑身紧绷。
毕竟人命关天,周灵凝重道:“我不是医师,并不能保证救好他。”
萧衡明白她的意思,马不停蹄解了绑带,小心翼翼扒开绷带和黄玉良肩头上的衣物,周灵把小柳儿叫醒,顺带叫萧衡取了水来。
纵然做了心理准备,但看到伤口的时候,周灵还是被吓了一跳。右肩几近被刺穿,血红的窟窿大喇喇暴露出来,内里翻动着鲜红的皮肉,边上干涸的血迹发黑。
小柳儿端着药粉出来的时候手一抖,差点将东西掀翻。
周灵拿水细细擦拭粘在皮肤上的碎布,一边观察着黄玉良的表情,昏迷中他好像也能感受到痛苦,不时叮咛。突然,她看到黄玉良靠近肩胛骨的地方也有一处红痕。以为是伤的太深,她试探性地朝那处擦去。然而晕过去的黄玉良好似也有记忆一般,直接躲开了,周灵见状只能放弃。
最后处理完毕敷上药粉,周灵出了一身的汗,天也已经亮起。
“好了。”周灵起身,后知后觉萧衡就在她身后守了一整晚,他身上也是一股没法忽视的血腥味,尤其脸上红黑色的干涸的血印,又给他的长相添了几分犀利。
周灵:“去找医师——你的肩膀又怎么了?”
*
黄玉良在客房躺了半个月,期间萧衡守着,周灵给他换药喂药。
半月之后,黄玉良悠悠转醒。他一动,旁边站着的萧衡也跟着动,走上前来就要检查他的伤势。
“干什么干什么?”黄玉良惊恐,声音却嘶哑虚弱:“身体受之父母,怎可随意给人看?你不会偷看过了吧?喂!”
“你们在干什么?”周灵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萧衡还没靠近他,黄玉良吓得直钻被窝,牵扯到伤口疼得直咳嗽。
而后她反应过来,看向缩成一团的黄玉良:“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末了补充道:“我只褪了你肩膀那一处的布料,其他地方还有受伤吗?”
黄玉良面色苍白地重新躺回去,轻轻摇头:“好多了,多谢医师。”
周灵也没反驳,拿起手中的药碗,吹了吹:“你刚醒,身体还没恢复,不能情绪过激。”
她将汤匙递到他嘴边,示意他喝下去。然而黄玉良没动,只是呆呆看着她。
好久没有这么安心的感觉了,黄玉良有些轻飘飘。
周灵疑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