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称喏,渐渐收了声音。
“时候不早了,你睡吧。”
沈誉把坐乱了的床褥铺平整,叫她躺下,他起身。
“你别走!你说过帮我守着的!”陆蓁急道。裹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颤抖说,“你……就睡这里好了……”
红晕瞬间从脸蛋蔓延到下巴和脖子。眼睛中水光又冒出来,能看出她还在害怕。可能是蝎子沙鼠,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沈誉的心口怦然不止,红着脸低声说:“我不走,我去拿我的被褥。”
他扭头大踏步出了帐篷,到旁边空着的帐中飞快地卷起一条床褥。
“大人!”值夜的骑兵唤住他,痞赖堆笑,“您和夫人好好安寝,我们会拿棉花塞住耳朵的!”
营帐中笑闹声又起,“我们能把耳朵塞住,你们几个守夜的不给爷爷们仔细听好了!当心半夜跑来狼!”
军中的汉子惯来豪爽粗俗,讲话荤素不忌。沈誉平常没少听他们满口粗话荤话,只要不影响军纪,并不放在心上。
这时被当面打趣,禁不住脸庞火辣辣的,口中冰冷:“你们若夜间无事,执戟操练五十圈。”
耍贫嘴的骑兵不急也不气,冲他拱手弯腰唱了个喏,口呼“卑职听命”,嘻嘻发笑。
其他汉子们都跟着起哄大笑。
小方拿刀鞘咣咣敲击其中一个帐篷的帐竿,笑骂:“莫不是都想跑五十圈?给老子安静些!”
沈誉转身,冷漠的脸上浮现拘谨的笑意。掀开帐帘,他的耳朵,面孔,甚至脖子都在隐隐发热。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夜里会有狼吗?”她没有听懂骑兵们的荤话,只关心危险与否。
“不会,外头的篝火会燃一夜,那些走兽不敢过来。”
他正要熄灭帐内灯火,突然想起什么,在地上寻找,把装了冻猪油的瓷罐拾起来。
她还没有涂到嘴上。
看着全身四肢都裹在被褥里像个蚕蛹的小女娘,沈誉犹豫了一下,打开罐子拿手指挑出一小块淡黄色的冻子,朝她的嘴巴伸过去。
“莫动,把嘴闭上。”
她不吭声,乖乖的不动,紧抿唇角。
他尽量轻柔的把冻猪油涂到她细嫩的唇瓣上,唯恐手重伤了她。他的手指很长,指面很粗糙,有很厚的茧子,是多年行伍生涯留下的印迹。
粗糙的指面把她的唇摩挲的酥酥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间。
猪油的油光覆盖下,少女的唇瓣越发娇艳红润。
沈誉喉头发紧,迎上她充满信赖的纯稚目光,只觉心中赧然,慌乱不已。
“好了,”他吐了一口气,又问,“脸上也涂一点么?”
她白日流了很多泪,风再往脸上刮一刮,定会发红紧绷不舒服。
“不要。”她娇气的拒绝。她可不想在脸上抹一层猪油,会很丑很难看的。
“陆蓁……”他唤她的名字,眸光闪烁。
她慌张转身,一张通红无措的脸朝向里头,口中惶急:“我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一转身,从被褥里漏出一段纤长的后颈,和一截莹白胜雪的后背。裸露在外的肌肤在冰凉如水的夜色中浮起一层淡粉寒栗。
一只手掌伸过来,在她头顶投下烛光的阴影。他怎么敢?他好大的胆子!陆蓁心间狂跳,快要窒息过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头上忽地一空,那只银簪被取下来丢到一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被子从后面提起来,又罩下去,把她盖了个严实。
昏黄的帐内一暗,烛火熄灭。白日的烦忧喧扰,人的心思纷纭,都彻底陷入黑夜。
……
次日午夜过半,天还未亮,沈誉从梦中醒来。
羞耻的梦再现。与前几日不同的是,梦中人赫然躺在枕边,在他身旁。更糟糕的,不知何时她连人带被子滚到了他怀里,像梦中柔腻的水草一样,温柔的缠绕在他身上。
沈誉睁开眼睛,怀中人偎依着他火热的胸膛,一只光滑的手臂横在他腰间,只差一点就碰到他的下腹。
他极力平息砰砰跳动的心,极缓慢的把她的胳膊和腿从自己身上拿下去,唯恐惊醒了熟睡的少女。
一夜酣眠,她束胸的白色帛布散开了一些,无边光景暴露在他眼前,丰肌如玉,堆叠如云。沈誉脑子里轰的发出一声巨响,鼻腔深处突然涌出热流。他想也未想,伸手按住鼻梁久久不敢动,把热流憋了回去。
幸好她全然无知。沉睡中的她,和白日一样纯真美好,饱含生机。就像偶然出现在荒芜大漠里的一滴干净的水,让人忍不住渴望,又被人无比珍爱。
沈誉默默起身。他身上的汗渍,在军中待久了沾染上的膻气和臊味都让他自惭形秽。趁她还未醒,他得赶快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