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姝让衙役都下去。衙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杨敏之,又看了看同样不让步的夫人,终于还是垂头退了下去。
坐在堂上的人表情冷硬,一双深邃的长眸中寒意彻骨,如同外面寂寂的冬日。
“夫君。”她唇角上翘,笑着唤了一声。
牵起裙角朝桌案后的人走去。
第98章 年节
杨敏之看她笑着朝自己走来。就像每日他散衙回府,她从房中出来迎接他时一样。温婉恬适,宛如冬日里的一抹暖阳,让人心生安宁。
她今日定是着急出府,穿的还是早上他出门时那身桃粉夹棉袄裙,外面套了一件半旧的茜色棉褙子。老气的暗红褙子压住了裙裳的娇艳,却丝毫无损她的光华。
这是他的妻子,被他放在心底捧在手心的娇花。绝不容忍被卑鄙龌龊的人窥觑!
他突然想起来,他不该打姜宝郎的板子,应该命人直接拍碎他的脑浆。
他从张幼郎手上接过画像时,愤怒的火焰烧毁了他的理智,激起了他的暴虐。一直到此时她过来,依然无法平静。
张姝走到他跟前。
他将她拽到自己怀中,握住她冰凉的手。
她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反而环握住他的,朝他小声抱怨:“你的手也好凉啊,你们衙署比家里冷多了。”
“我叫人送你回去。”他声音温和。淬过冰雪的深眸中寒意依旧。
她摇头,示意他把手臂打开一些,把自己的手塞到他的腋窝里取暖。
“你也可以把手放我这里来,不过不许挠吱我,我怕痒。”她朝他笑得甜美。
他面无波澜的睨她一眼。幼稚的小妇人。
然后听话的把一双大掌伸到她腋窝下,掐住她腋下,把她提到自己胸前,低头含住她的唇。
一日未见,他想她了。
张姝像他往日对自己做的那样去热情的回吻他,直到将他冰冷的唇和身体焐热。
“夫君,”她又软软的唤他,“你维护我,我很高兴。这件事就是拿到姜夫人面前去说,姜郎君也是理亏的。他行为无礼,该受惩罚。打死他容易,可凭什么要气坏我夫君呢?我和姜夫人通过几回书信,她应该也是明事理的人。我给她写一封信把此事说明,看看她的意思罢。若她也觉得姜郎君该死,我们就帮忙把他打死算了。你看这样可好?”
她说的天真委婉,直叫杨敏之转怒为笑,道:“我晓得夫人是怕我得罪郑磐,和他仇怨越结越大。你莫担心,我并不怕他。若连妻子的名誉都护不住,我杨敏之妄为人夫!”
今日惊动了姝姝,叫姜宝郎暂且逃过一劫,不论他留在金陵还是回河南,他都会杀他。只是再不会叫她晓得。
他眼中眸光转为冰凉,俊容上冷冽的杀气再现。
张姝惶惶的捧着他的脸亲他的眼眉,想要软化他的意志。
公爹说的没错,他这个人看起来沉稳有谋,其实是个心眼小脾气又坏的家伙。
“好吧,夫君要怎么做我不能置喙,你要杀他就堂堂正正的杀,你把他无礼的证据给我,我递给姜夫人,这样她和郑大人也无话可说。”
她有些泄气,不待杨敏之反应,转身自己从书案上找。
书案上摆着一本书册,里面夹着几张纸,应该就是了。
她把纸抽出来,定睛一看,愣住片刻。
忙把剩下几张也抽出来。都是一样的。
每张纸上都画了一张大大的脸,脸上五官眉目与她一模一样。除了脸和头顶上草草几缕发鬓,纸上再没有其他笔墨。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姜宝郎画得好还是不好。一看画像就知道是她,但是眉目眼神都是呆滞的,没有丝毫灵气。
如果在纸上再添上她的名字贴到城门口去,就能当通缉犯人的海捕文书了。
她把画像举到杨敏之眼前,难以置信的问:“你因为这个打他?”
她原本对于姜宝郎的画还有更糟糕的揣测,以为最好的情况可能是一张仕女图。原来仅仅是一张脸。而且还是画的不怎么好看的脸。
“这还不够吗!”
“不是……我……”张姝有些语无伦次,忍不住低声嚷起来,“杨敏之!他只是画了一张脸而已!你为何不等他酒醒了好好问他,等他解释清楚再打!”
“你让我听他解释?解释什么?这还用解释吗?”杨敏之的眉毛竖起来,口气也变得暴躁,“他今天只是画一张脸,谁知道他明天又会画出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好像他说得也有理……
张姝语滞:“可是……他不是还没画吗?”
“他已经有了这个念头,想也不行!”
“你不能用还没发生的事给他定罪,你等他醒过来再审问他,还有他的长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