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们的身后,不是她们的父亲伯叔,就是她们的夫君子侄。其中或有杨首辅当年科考的同年,曾经在吏部的同仁下属,或名义上的学生。譬如赵太太的夫君赵通判就是杨首辅的学生。
郑磐科考那一年杨首辅已是吏部尚书,对他自然是了解的。郑磐出自河南荥阳郑氏,他这一支却已没落,只在乡间务农耕读传家。待他科考取进士后朝中无人,被外放去了福州府某乡县为县令,后头才升至漳州知府,如今至河南布政使。与一入仕途便顺风顺水的杨敏之相比,经历明显坎坷的多。
相比于郑磐,窦夫人对其妻姜氏了解更多一点,毕竟通过书信。姜氏亦出自荥阳县乡,其父是当地颇有名望的乡绅,据说农田庄园连绵千里。
也许正是出于对他妻族这方面的考量,出自河南籍的郑磐被擢升后又回到河南主持一方民政。他也算是开了官员不得在本籍任职的先例。从目前来说,新政在开封府的成效在国朝两京十三省中已然拔得头筹。
窦夫人娓娓道来,杨雪芝只觉索然无趣直打哈欠,张姝安静垂目听得仔细。
窦夫人说完,看她二人不一样的情状,又摇头叹笑:“我得跟侯爷夫妇好好说道说道,请他们尽快立下世子,我好把我的好儿媳接进门来!”
她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杨雪芝以为她在顽笑,嘻嘻哈哈的拿张姝调笑。
张姝胡思乱想,若暗中推手助万岁解决豫王去藩一事的就是这位地方大员,这也是个谋算惊人的人,和杨敏之不相上下。
随即突然想到,皇室中离万岁这一支最近的赣江王就藩在江西,杨敏之很快就要去那边。在河间时他话中虽未明说,但她隐隐觉察出江西之行只怕危险和困难重重。
他一定早就揣度出,万岁动了削藩的念头。只是赣江王与豫王终究是不同的。江西只怕没有河南那么容易。
她越想越不安,杨雪芝打趣她也无心思回应,涨红了脸跟窦夫人告退,说先回家去了。
窦夫人少不得又把杨雪芝数落一通。她笑嘻嘻的不生气,跟长姐说母亲越来越偏心眼。
窦夫人没空搭理她,给侯爷夫妇和娄县令夫妇分别下了帖子,请他们一聚。
她和何氏商议婚期迟迟未定,除了因侯爷夫妇实在舍不得女儿早嫁,侯府嗣子未定也是个很重要的原因。侯爷夫妇嫁了女儿,总要有人给他们养老。
现在侯爷从乡下回来,被夫人们看做世外高人的娄县令也被她们请来了保定。窦夫人心想,等侯府定下嗣子,就请娄县令帮忙卜上一卦,给两个孩子把婚期夯实落定。
第85章 卜一卦
窦夫人的帖子下过去的时候,侯爷夫妇为着嗣子人选一事差点和张氏族长交恶。
张族长举荐了两人,一个是他的亲孙子张福郎,在保定府学念书,和娄少华是同窗,两人一般大,比张姝大两岁。另一个是一户张氏族人家中的幼子张幼郎,在河间乡下务农,比张姝小一岁,也是张侯爷早先就认得的,回河间也去他家看过。
张家孩子都生得一副好相貌。这两个小郎君也不例外,都是眉清目秀的俊俏后生。两人从外表上不逞多让,张侯爷瞅着哪个都喜欢,但心里更属意已有秀才功名的张福郎。
就在他跟族长商议时,赵承来访,把他访查得出的张福郎和张幼郎两人的状况,跟众人一一道来。
原来,张福郎虽说已经取了秀才,却惯会偷奸耍滑耍小聪明,动辄哄瞒张族长给他银子,说是求学开销大,实则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只怕连张族长都被他蒙在鼓里。
在家务农的张幼郎却颇有几分耕读传家之风,为人敦厚实诚,勤奋好学,只待今年九月下场院试。
赵承这一说,就下了张族长的面子。
族长恼羞成怒,连声破口大骂赵承居心不良,甚至连娄县令都拐带上了——莫不是娄县令想把自家儿子过继给侯爷当世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赵承也不跟他急,拿出保定府学的教谕对张福郎的课业评定给大伙看,自从取了秀才后都是丁等。
福郎和幼郎每日从早到晚都做了些什么事、和什么人在一起,赵承也不眠不休的暗暗观察了多日。又走访了府学的先生、福郎的同窗和幼郎的乡邻,甚至连福郎经常去的烟花巷和赌坊,他都亲自去寻访过,了解不可谓不深入不全面。
这么一看,张福郎无论从人品还是学问,都不堪侯府世子之位。
张侯爷犹豫都不带犹豫的,肃然跟族长致歉,他不会立福郎为嗣子。且会托人请保定府学的教谕和先生对福郎严加管束,也请族长莫要再溺爱他,长此以往反而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