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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晨光熹微,葛春宜闭着眼睛被郑蘅拽起来,旁边站着的郑元菡也是难掩困顿。
郑蘅头疼:“就不该叫这姐妹俩睡一起,菡姐儿,你们昨晚几时才歇下?”
郑元菡抿着嘴笑,提起精神给妹妹检查喜服衣饰,确保妥帖无误。
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中,葛春宜逐渐清醒,全福娘子在给她梳头,宋云岫站在身后不远处,透过镜子与她对视时,眼睛亮亮的,嘴巴张合间满是赞美之词。
才过辰时,迎亲的队伍已早早到了葛宅大门。
郑元松一人当关。
尉迟轩在裴徐林身边下马,见拦门的只有一个文弱男人,当即就要上去把人撂倒。
裴徐林把好友拦下,规规矩矩朝这位外兄一礼。
郑元松始终和颜悦色,仿佛没看出来刚才那武夫的意图,见裴徐林还算得体,他便也还礼,而后直身敛手,莞尔一笑。
……
宋云岫奔波在宅门与西跨院之间,两边的热闹都不想错过,恨不得长出一对翅儿。
她提着裙子小跑回到新娘闺房,乐得直不起腰:“已是第十首催妆诗啦!我看裴大人身边的傧相脸都快黑了。”
“这样才好,叫新婿且知道我们家里的小娘子不是那么好娶的呢!”
一屋子女眷笑得不行,喜娘倒是有些欲言又止,郑元菡见状安抚道:“阿兄有分寸,不会误了吉时的。”
……
眼看郑元松嘴一张,不知还要出什么难题,尉迟轩终是忍不住了,“郑兄,咱们字谜猜了,联句续了,更不必说催妆诗也出了十首,后面不若换一换武斗如何。”
郑元松朝他笑了笑,转而向不疾不徐的新婿一揖,侧身让路:“郎君才识过人,三关既过,且快进院去迎新妇吧。”
裴徐林与他对视一眼,颔首致意,从身后随从手中接过一把十分考究的短刀递上,“承蒙外兄考较。”
郑元松看到这柄同是乌尔制式的刀具,立刻想到春宜那把,虽不及她的精美,但不难看出两者同源……他手上一顿,而后面不改色地道谢接下,心中气闷犯堵,深觉还是太过轻易放过此人。
依依拜别爹娘,葛春宜执扇遮面,最后侧头回望一眼,眸中还盈着未落尽的泪光,朝众亲友展颜一笑,踏上喜轿。
第7章 新婚 他依然是那副气定自如的模样,唯……
喜轿缓缓停下,葛春宜捏扇柄的手不觉发紧,举起遮面,眼睛也垂了下去。
裴徐林接过喜娘呈上的礼仪弓,朝喜轿顶端虚射三支去了箭簇的木箭,礼官高声唱念贺词。
紧接着,轿帘掀起,葛春宜慢慢从喜轿中走出来,两名喜娘一左一右搀扶她跨过面前的马鞍。
透过薄薄的扇面,裴徐林一身大红婚服,姿态挺拔,朝她迎过来。
二人并肩而行,葛春宜手臂发酸,行步缓慢,他略侧头看过一眼,脚下放缓与她同频。
待进到府中正堂,设天地神位,裴静岳正襟危坐,面含笑意,而他身侧置一方牌位,是其亡妻之位。
拜天地、拜公婆、夫妻对拜——
终于,冗杂的流程依次走过,葛春宜脸颊微红坐在喜账中。
几位全福娘子笑着往婚床上撒上花钱、桂圆、红枣,便撒边唱:“……金玉满堂春……夫妻同偕老……”
“郎君快快却扇,与新妇共饮合卺酒!”
十首催妆诗都作过,一首却扇诗自然难不到他。
葛春宜又忆起他被表兄刁难的模样,这样想着,不由抿嘴笑。
房里突然静了一瞬,她后知后觉发现他已念完诗了,大家视线正投向她这边。
方才放缓的心一下又紧起来,她慢慢往下移扇子,露出眼睛试探般的看向他。
裴徐林是第一个发现她在愣神的,即便他故意停顿片刻,再说完最后两句,她仍是没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喜扇动了动,一双紧张又羞赧的眼睛,含着细碎的水光,与他对视一眼,许是见他笑了下,又飞快挪移开。
裴徐林想到读书时,从窗外翩翩飞来落在书页上的粉蝶,他只能静静看着,稍微一动便会把它惊走。
侍女呈上匏瓜制的杯盏,各执一半,瓜柄以红线相连。
红线的限制将二人距离拉近,她垂着眼,纤长的睫羽不安地扇动了两下,以袖遮饮后将匏杯倒扣回盘中。
“大爷。”房外有小厮叩门,提醒他该去前厅正宴上敬酒了。
裴徐林顿了顿,微微倾下身与她低声道:“我先去前厅,你不必拘束,若要用些什么尽可吩咐外面侯着的侍女。”
“好。”她点点头。
裴徐林安抚地笑了笑,然后离开婚房。
全福娘子们本来要在房里作陪,葛春宜却劝她们可以去歇息用食,几位娘子相顾一笑,体贴地退出去,给她留出放松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