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了捏她纠结的脸,“父亲要续弦与否,我为人子并不多置喙,如何决定都是他的事。”
葛春宜抿唇笑了笑:“娘娘介绍的谁呀?”
“似是周氏一旁系,皇后娘娘最小的一位族妹,年二十九。”
葛春宜算了算,“……那可比父亲小了十几岁呢,可曾婚配过?”
裴徐林:“据闻曾落嫁南边一世族,不过前一任夫婿缠绵病榻数年,未留下一儿半女,她便被周氏接回京都,寡居至今。”
葛春宜眨了眨眼,若父亲当真续弦娶了这位周氏女,再诞下子女,一家人其乐融融,那裴徐林兄弟妹三个又该是什么滋味。
她的心自然是偏的,不觉皱眉,嘴上说道:“每每瞧父亲忆起母亲时,很是伤时感怀,应当不会续弦才是。”
平时裴徐林对父亲的态度不冷不热,恭谨有余就显得不够亲近,这会儿面色依旧淡淡。
葛春宜抬起眼,直起身子与他对视,凑过去揽住他的脖子,狡黠地一笑,“话说……要是我早早身故,你会不会续弦?”
裴徐林脸色陡然一变,眉头微皱,唇角也绷紧,满眼写着“不赞同”,盯着她不说话。
葛春宜见势不妙,连忙讨饶:“我错了,随口说着玩的,便当我没说过可好。”
裴徐林幽幽地看了她片刻,像是在想要怎么教训她。
葛春宜讪笑着把人往外推推,“你快去吩咐备膳,清淡一些,在北山各种炙肉吃着可腻得慌。”
最后像是拿她没办法,裴徐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在她臀上落下一掌,“再说这种话,就不会轻易放过你。”
被打的地方麻麻痒痒的,葛春宜自觉理亏,忍着羞耻没吭声,待他转身走出房间才自己伸手揉了揉。
葛春宜慢吞吞地穿衣系带,这时银杏敲门进来,便心安理得地交给她。
银杏熟练地服侍更衣,和她闲聊,想起晨时的小插曲道:“尹姨娘似乎有什么急事,莲心院的人来了好几次。”说着,一个错眼,她看见葛春宜前襟处半露出来的痕迹,打了个磕巴,连忙把衣领重新整理一遍。
“不过我都说少夫人回京时一路颠簸累极,将人先请回去了。”
葛春宜不解:“一早上找我好几次?可有说些什么?”
银杏:“没有,只说姨娘想见你。”
“那我去一趟吧。”她站起身,“世子在哪?”
“瞧着像是去书房了。”银杏跟她一起,“要不用了膳再去吧,世子刚特意催了小厨房。”
“还要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
葛春宜:“来得及,姨娘甚少有事寻我,还是先过去瞧瞧。”
葛春宜带着银杏走到莲心院,侍女领她在堂中坐下奉茶,很快尹姨娘从内室出来,步伐间不难看出些许匆促。
看到她时,尹姨娘放慢了脚步,依旧不疾不徐,歉意地笑,“可是惊扰你歇息了。”
葛春宜赧然:“姨娘别打趣我了,日上中天,要是还赖在房里才惹出笑话。”
随着尹姨娘在另一侧落座,葛春宜便隐约闻到一股略显古怪的气味,像是翻动陈旧典籍,类似陈墨混着烟尘的味道。
姨娘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抬手间一眼可见她袖上一块乌黑的墨渍,和几处不规则的破损,像是被火燎出的小洞。
“姨娘方才在写字?袖上染了些墨。”
尹姨娘一怔,低头把袖子掩好,“……让你见笑了,方才抄经时不慎蹭到。”
闻言,葛春宜便想起之前听她说,屋内特意设了一处隔间用来写字抄经,了然地点点头。
“姨娘寻我可有急事?”
尹姨娘顿了顿,低头抿口茶,似乎有些顾虑,最终将左右服侍的人都遣下去。
银杏看了葛春宜一眼,得她示意,也福身退下。
尹姨娘神色低落,几度张口。
葛春宜笑道:“姨娘有什么事,直说便好。”
尹姨娘轻叹了口气,苦笑:“贸然寻你属实唐突,只不过此事我实在无处打听……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扯了扯嘴角,“你可知,侯爷……可是得宫中做媒,有意续弦了?”
葛春宜一听就愣了愣,她没想到是这件事,但转念一想平日姨娘对侯爷的顾念,又觉情有可原。
她点了点头,“嗯,我听世子说,宫宴上皇后娘娘有为父亲做媒之意,不过父亲尚未应承下来。”
尹姨娘掐紧手心:“那侯爷今日出门是……”
葛春宜有些发窘,宫里都要借茶宴做掩,她作为小辈更不好去公然谈论,只作不知,“这……父亲行迹世子不曾多说。”
“……也是。”尹姨娘像是有些猜测,失魂落魄地喃喃。
见状,葛春宜心中不忍,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