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轻缓的步子靠近,葛春宜无须睁眼便知道是裴徐林。
他走到旁边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扇子在她身边慢慢摇动。
葛春宜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侍奉”,惬意地翻了个身。
裴徐林轻笑一声,帮她拂开绕在颈前的一缕长发,带着些许幽怨:“你若一直不醒,谁来替我换药?”
她眼睛虽闭着,却忍不住翘起了唇。
属于他的气息由远及近,似乎在逐渐压低,葛春宜终于肯睁开眼,笑着抬手撑住他的胸膛,“不要乱动,让我瞧瞧。”
她爬起来坐直,解开男人的衣襟褪下左侧,昨夜才换的纱布依旧雪白如新,放下心来。
又原样给他穿回去。
忙完这些再一抬眼,便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神,隐约含笑的凝望着,眸光浮动。
葛春宜连忙往后挪了挪,“晚上再换药吧,不过要煎服的汤药这几日用完了,要不请来甘医正再来给世子瞧瞧?看是不是还要内服汤剂。”
“不着急。”裴徐林握住她的手,见她已然醒神,才微敛神色,低声道,“皇上醒了。”
葛春宜睁大眼,脸上浮现喜意:“那太好了,我们是不是……”还没扬起来的笑,随他严肃的表情敛回去。
“……怎么了?”
裴徐林微微摇头,两人距离很近,他的声音也愈发压低:“急病许是伤了元气,具体的还不清楚,或许要再等几日,内侍才会奉命将消息传至各位朝臣,那时我们再前去请安。”
“好。”
……
也许因为裴徐林说的这样,葛春宜晚上睡得都不是特别安稳。
没等多久,次日一早,皇后便派人告知行宫众人,皇上已醒,龙体康健并无大碍,紧接着禁严撤下,吩咐众眷属照常游览,不必拘束。
待三日后君臣一同夜宴,而后便起驾归京。
皇帝苏醒,行宫中人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气,要知道两年前那次昏迷,明顺帝可是过了大半年才醒。
饶是有皇后宽慰,庭园水榭中也极少见赏玩的身影。
三日后的夜宴。
宴上女眷依旧分了次席入座,与正席之间的屏风却被撤下了,只象征性地挂上一片轻薄的纱幕。
酉时开宴,明顺帝携皇后准时入殿,众人皆跪地高呼万岁。
宫规森严,龙颜不可直视。
但借着纱幕遮掩,葛春宜起身时,还是没忍住快速地朝殿上瞥去一眼。
明顺帝脸上挂着温和的淡笑,气色丰润,举手投足威势依旧,根本瞧不出是得了急病初愈的人。
明顺帝任由那些明里暗里的视线投向自己,带着皇后一同入座,“众爱卿平身。”
“朕这身子啊,这几日叫诸卿为朕忧心了。”
下首一位宗亲立马道:“陛下正值盛年,只是今年暑气过盛,难免适应不及,如今看您安然无恙,臣也能多吃两碗饭了。”
话落引起众人一片笑声。
明顺帝也朗笑几声,摇了摇头无奈道:“来人,赐膳——正是如此,大家莫要拘谨,该吃该喝,尽兴而归。”
又有几位官员轮番起身为皇帝祝词,溢美之言源源不断,却始终不曾拿起酒杯向皇帝敬酒。
席上一直没有说话的乌尔使臣突然站起来,笑容满面,端着酒杯朝向明顺帝:“这杯酒敬陛下病愈大好,这几日臣心中焦灼难安,实乃满怀诚意与敬意朝见,此逢变故,唯恐是因臣等缘故冲撞了圣人龙体……但今日臣心中敬服,果然中原天子自有天神庇佑,福祚绵长。”
言罢,他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一番话说得恳切崇仰,姿态也十分到位,这杯酒若不接下倒折了大国威仪。
明顺帝瞥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一笑,也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下,“爱卿过誉。”
皇后有些担忧地看过去,终究什么也没说。
乌尔使臣爽朗一笑,再斟杯酒,说了一番客气话,先喝为敬。
见状,有个武官再忍不住,一拍桌子就要起身开骂,被旁边人眼疾手快按了下去。
同时太子站了起来,正色敛容,接下这杯酒,“使者客气,两国敦睦往来,你不必拘礼,随意用膳便是。”
乌尔使臣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懂,哈哈一笑:“太子殿下说得是。”
他把酒杯放下,又拱手道:“先前臣奉国主之命,斗胆提议两国结姻,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明顺帝笑道:“缔交亲姻自然是好,但朕见熙雅公主心中所念皆在乌尔,言辞切切,又怎能强人所难。”
使臣顿了一瞬,“陛下,臣还有一言。国主已将储位传予大皇子,王储后位空悬,伏愿求娶上朝公主,永结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