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是说夫人不会多问,让带了话便走吗……
内侍心里腹诽,手缩到袖子里,摸到一个硬物,收敛了心思,“将军们的差事,奴才不知。”
“将军的差事?”她蹙眉,重复了一遍。
内侍心中咯噔一下,躬身道:“夫人若无事,奴才告退。”
他在心里擦汗,这位世子夫人年纪不大,姿容秀丽语气和善,看着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但没有想象中好糊弄啊……
“慢着。”
葛春宜步下石阶,站到内侍面前,“你在何处遇见世子,带我去。”
“奴才是在兰砚殿遇见的世子,这兰砚殿多存以书籍典册,约莫一炷香的脚程,外头暑气正胜,就怕害您受了热,世子却不在兰砚殿中。”内侍一脸惶恐的样子。
葛春宜盯着他,直到他觉得应该没了后文时,她突然发问:“你可是行宫中人?”
“是,奴才在行宫伺候十余年了。”
她笑笑:“那想必我找人出去问问,便能得知你在何处做差了。”
葛春宜转头,向身后的侍女示意。
侍女福了福身,“是,夫人,奴婢这便去问。”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内侍一把跪在地上,心里叹气,世子爷这可不是小的嘴不牢啊,“奴才不是故意瞒骗夫人,世子再三交代了,不可对您说出实情啊!”
葛春宜抿唇不语,脸色绷得紧紧的。
内侍觑了眼她的脸色,垂着脑袋苦着脸,“奴才今日在医所当值。”
“……医所?”葛春宜往前走了一步。
“是,行宫医所向来清寂,今日好几位将军都受了伤,许是狩……夫、夫人,您去哪啊——”
葛春宜压根没心思听他把话说完,顾不上举止分寸,提着裙子便往外跑。
出了院子茫然一瞬,忍不住回头斥道:“起来!还不快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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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北山之行,太医署点了数位太医令、太医丞随行。
但此时,医所中却是空落落的,只留了一名九品医正,和两个捡药的药童。
甘温韦给最后一个人处理完伤口,绑好纱布,不必吩咐,已经和他配合过几次的内侍连忙上前,把旁边那盆血水端出去,换一盆新的。
“杨将军,肩上这道伤口需得好好保养,若化了脓引起发热,便棘手了。”
杨威听了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哪有这么娇贵,方才你没看到我背后那道疤?那才是真正的深可见骨,而且是在战场上,我都挺下来了,就这道小伤,算不得什么。”
“……”
甘温韦不说话,他知道如果接茬,这位杨将军又要说他是如何挨了一刀来换敌将头颅的壮烈故事。
杨威嘿嘿一笑,拍了拍身边另一个人,“咱们裴小将军才是真正要多关照的,瞧他那一身细皮嫩肉,白得跟——”
“咳咳,没什么。”
裴徐林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杨威好险才把到了嘴边的荤话咽回去。
甘温韦愁绪写在脸上,摇摇头出去了,“哎……”他忍不住叹口气,几位太医令丞全都被召去为皇上侍诊,迟迟没有消息,实在是忐忑难安。
他的神色被身后两人看在眼里,待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屋内寂静一瞬,杨威才重新开口,神色沉凝,“不知皇上如何了,今日你就在皇上身边,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裴徐林靠坐在榻上,思索良久,摇了摇头。
“没有,当时众人都想着如何拿下那头熊罴,阵型四散,乌尔的使者也都不在皇上身边,的确不曾见到人暗下黑手。”
林子里头突然冒出一头大棕熊,他们人多势众,别说害怕了,都兴奋得不行,想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二。
明顺帝一开始也是跃跃欲试,围击之下,他成功射中黑熊左眼便笑着收了手,任下面的人表现。
谁知下一瞬便毫无征兆地栽倒下去,场面顿时大乱,不少人被黑熊反扑受伤。
杨威砸了咂嘴,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但涉及项上人头甚至牵连族人,又不敢乱说,和裴徐林对视一眼。
裴徐林皱眉,冲他摇头。
先帝在位十年,四十八岁驾崩,生前并无重疾,只是有些头晕目眩的情况,某次在上朝时昏迷也很快便醒了,太医诊断不出什么问题,只当是操劳过度。
如今明顺帝出现同样症状,且还不是第一次,知晓这些内情的人心中都不免生出联想。
杨威忍不住吸口冷气,不敢再想这些东西,这时瞥见裴徐林腿上包着的纱布渗了些血。
“啧,你看,就该把甘医正叫过来看看,你才是最需要额外叮嘱的那个人。”
裴徐林没反应,懒得搭理他。
“你这什么表情,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前边就拖着你的伤腿还跑出去了,找了个小黄门,什么事这么紧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