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这里,不自觉微微皱了下眉,笔墨停住。
她眼下还顶着“张玉“的身份;自己在她眼里,只是暂居山脚的无名贵客。
这张字纸问得露骨,递交给对方,过于孟浪了。
耳边听窗外的对话声走近,他思忖片刻,还是把字纸收入袖中。
人转身走去纱帐后坐下。
章晗玉走进门时,迎面又看到一面熟悉的青纱帐。
“……”
屋里还拉帐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贵客到底有多担心身份泄露?
实在担心露了身份,又何必留下住?
直接走啊……
心里腹诽不休,嘴上客气得很。
闲话拉扯,表面热络暗藏敷衍。也不知贵客有没有看出敷衍,总之,有来有往,还算得体。
两刻钟后,惜罗送晚食进松涛院。章晗玉身为山院主人,感觉差不多了,领着惜罗告辞。
人已出了院门,又被喊回。
贵客依旧坐在青纱帐后,似乎取下了幕篱,正在用晚食。晚霞余晖消散,屋里光线黯淡,隔纱帐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章晗玉忽地留意到,屋里青帐挂得匆忙,比之前高出半尺,露出了贵客腰部以上,手肘以下的部位。
贵客取筷用晚食,用的是右手。
所以,既能弹琴,又能用饭。……好好的一只文人手,为什么不能用心练一练潦草字?
心里腹诽着,嘴上当然一个字不提,在门边笑吟吟地问:“贵客还有什么吩咐?”
凌凤池停筷,从袖中取出纸笺。
这是横亘两人之间的重要问题,他今晚不发问,何时再有机会?
今晚强留山中做客,她已表露出不喜。以后再想留住,只怕会被她想法设法推拒。
所以,今晚当发问。
然而,问题过于露骨,以两人如今的身份,确实不适合问。
指腹按着薄纸,他罕见地踌躇片刻。
微微一叹。
落在章晗玉的眼里,便是贵客一言不发地留下她,瞧着不甚愉快,还叹气……
客人叹气,菜不满意。所以,一菜一肉一汤一饭的晚食,贵客嫌弃简陋了?
她主动取过笔墨,递去纱帐后。
“贵客想要加菜?写在纸上无妨。只要厨房有的食材,晚生尽力筹办。”
把贵客点的菜单交给林兄弟手里,让他们自己想法子去。
纱帐后的贵客不接笔墨,摆摆手,示意不用麻烦。
章晗玉继续殷勤地往纱帐后塞。不麻烦,反正是你自己的护卫做……
两边正隔着一道纱帐无声推拒时,忽地有风从西窗刮来,卷起旋儿刮起纱帐,帐后端坐的男子身形露出半截。
长筷放置于右手边,左手按着一张纸笺,海青色的衣摆也被山风刮得飘动不休。
窗外的晚霞光早已消散殆尽,光线黯淡的屋里没有点灯,青帐后黑魆魆的,贵客在黑暗里隐约露出一点眉眼轮廓,章晗玉猝不及防,目光刚刚撞上便急忙转开。
贵客那双眼瞧着有点像凤眼、但天生丹凤眼的人多如牛毛,她没看清!
别对她动杀心!
山风阵阵,纱帘被吹起片刻又晃悠悠地又落下。
屋里一片寂静。纱帘两边的人一站一坐,谁也没开口。
坐着的那位没开口因为他哑;章晗玉也不开口,因为她觉得贵客隐在暗处的眉眼轮廓熟悉,虽然惊鸿一瞥,撞上的只有那双凤眼,但强烈的熟悉感觉……
院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似乎是某个和她应答过的护卫的嗓音,高声喊:“阿郎,不好了!”
“头儿在厨房烧水时,和那阮惊春打起来了!”
听到明明白白的“阮惊春”三个字,章晗玉一惊,连屋里陷入凝滞的局面都顾不上了,唰地转头,望向屋外!
惜罗和惊春在巴蜀郡用的都是化名,既不姓“阮”,又不叫“惊春”。
神秘贵客身边的护卫,为什么能一口道破惊春的本名!
刹那间,心思如闪电白光劈裂天际。之前众多被她忽略的古怪巧合,仿佛掉落在草丛中的一颗颗珍珠,洒得满地都是,来不及捡拾。
护卫口中的头儿,据说姓林。身形体态酷似凌长泰。
林……凌,凌长泰!
凌长泰和惊春在厨房里打起来,那可太正常了!
酷似凌长泰的领头护卫当真是凌长泰本人……
那面前这位贵客??
带幕篱,穿大氅,高个头。写字潦草,声称哑疾,处处遮掩行迹。
和京城前夫九分像的一双文人手……
念头万千如熔石崩裂,溅洒出满地火光,其实闪过脑海,也就刹那间的功夫。
屋外那护卫还在高声喊“阿郎”,庭院里其他惊呆了的护卫忽地有人反应过来,扑过去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