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万安道:“主母领着阮惜罗收拾了整个下午,晚上还见她们在点灯收拾。”
凌凤池的思绪从政务里抽出片刻。不算大事。但家中伤人的都是小事。
他思忖着道:“我去看看。”
往婚院的方向走去半刻钟,下了廊子,他脚下一顿,停在婚院门前。
婚院添了新物件。
庭院中央新立起一块硕大的木牌。
为了防止夜归人看不清晰,还特意在木牌上方挂起照明灯笼。
入眼熟悉的字迹,在木牌写下一行飘逸行草:
【凌姓男丁不得入内】
凌凤池:“……”
凌长泰尴尬地过来行礼。
头都不敢抬:“主母下午立的牌子。”
凌凤池压抑地吸了口气。凌姓男丁不得入内。
连向来跟她关系好的小六郎都被波及。
被他疏忽的衣柜箱笼之事,果然挫伤了她,令她心中怀怨?
凌长泰命手下抱出呜呜叫唤的小奶狗。
他怀疑这是主母的嘲讽,但他不敢说,只低头如实回禀:
“主母瞧着像生了大气,连婚院里新养的小公狗都扔出来了。说是凌家男丁……”
凌凤池:“……”
小奶狗呜呜地叫,乌黑的圆眼睛懵懂注视面前众人。
他低头看片刻,摸了摸小奶狗柔软的黄棕色长耳。
“她立木牌当时,可有说些什么?”
第58章
停在敞开的院门边,凌凤池注目远处,寝屋方向漆黑一片,人显然早早地睡下了。
“她立木牌当时,可有说些什么?”
凌长泰如实回话,主母倒没说什么。但鹦鹉学了主母几句话,整个下午都在嚷嚷: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了。
凌凤池心里咀嚼着这句“过不下去”,穿过庭院,站在主屋门前,抬手推门。
门又从里反闩上了。
“……”他抿了下唇。
人站在屋门外好一阵,默不作声地走回院门口,道:“衣柜箱笼之事,是我的疏忽。今日她睡下了,明早替我传一句话,有什么要的节礼,我亲自替她采买。”
“是。”
“还有几句。”凌凤池斟酌着字句。
“明日不能出门之事,望她莫多心。端午家宴,会让她出席。”
“等五月事态稳定之后,我亦可携她出门郊游。最近局势动荡,愿她安稳留在婚院中。这些话,明日替我带给她。”
“是!”
院门外的动静彻底消失后,漆黑的寝屋里才传来两句轻声对话。
“走了?”
“走了。”
章晗玉松了口气:“赶紧的,继续。”
今晚怕惊动了外头护院,忍痛把狗儿都抱出去了,一定要把事办妥。
屋里堆满了大小箱笼,衣裳乱七八糟地扔去四处。被清空的木箱,一个接一个地运出后窗。
——
四月三十。阴转雨。
京城入夏的天气不大好,清早又绵绵地下起了小雨。
潮湿又闷热。
凌长泰频频往张望。
主屋门户紧闭,女主人显然尚未起身。
“怎么起这么晚……”他嘀咕着。
但主母起身向来没个准时,高兴时天不亮起身,有时候又直接睡过午后。
凌长泰心里惦记着阿郎昨夜的叮嘱,隔一刻钟张望一次,只等主母起身,他好传话。
等来等去,等到晌午,眼看午食饭点都快到了,还不见人,他终于感觉有点不对味了。
“阮娘子!”
凌长泰站在院门口问:“主母还未起身?都快午时了!”
阮惜罗蹲在小厨房灶台前,头都不回:“没起呢!”
凌长泰喊:“主母没起身,门窗都关着,屋里的猫儿怎么出来的?”
阮惜罗没好气地道:“这么热的天气,你睡觉不开窗?对着后院的北窗开着呢!”
“哦……”凌长泰讪讪地退下。
又等了半个时辰。
午时了。人还不起身。
绕弯过来的凌万安顿时觉出不对劲了。
“今天可是四月三十。逢十的日子……”
“逢十怎么了?“凌长泰瞪眼道。
凌万安醒悟:“不好!怕是要出事!进去看看!”
凌凤池在政事堂议到半途,家里紧急递来一封快信。
八个字落入眼底:
【主母失踪,阿郎速回】
他无言地坐了片刻,把信纸对折,收入袖中,起身道:
“诸位,今日商议之议题,凌某以为,大事不宜缓。徐徐图之,不如快刀斩乱麻。还请姚相斟酌。”
“家中有急事,告辞。”
今日政事堂从早晨商议到下午的议题,其实就是一个选择。
马匡在大理寺狱又被毒死,显然阉党在朝中的渗透影响,比想象中还要深远。
政事堂四相都同意,倒阉党刻不容缓。
分歧就在于:要逐步击破、挨个拔起的倒法;还是摧枯拉朽、全力一击的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