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小满带了几块尺头,方妈妈,带小满去挑挑。”小蒋氏的脸已经气白了。
小满知道她们姐妹有话要说,麻利儿走人。
她一走,小蒋氏就忍不住骂起来了。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还当他吃了教训会收敛些,居然还敢变本加厉欺辱你,真当我们蒋家人死绝了?”
“他是被我宠坏了,把我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蒋夫人摆摆手,语气淡淡的,“不提了,眼不见心不烦。”
到底是亲姐妹,小蒋氏从中一下子听出姐姐的犹豫和迷茫。
“搬嫁妆不是小事,你是怎么打算的?”她连“姐夫”都不愿叫了。
蒋夫人怔楞片刻,“我还没想好,要不是小满这丫头提醒,我都想不起来库房的那堆东西。”
小蒋氏思忖道:“要不……我给你寻几个绝色,你握住她们的命。有她们替你冲锋陷阵,不愁后院不清净。”
“快算了罢,何必再推几个苦命人进火坑,独熬着我一人便是。”
蒋夫人笑着摇摇头,浅浅鱼尾纹浮上眼角,眼底尽显哀凉。
“姐……”小蒋氏哽咽了,紧紧握住姐姐的手。
曾经多么明艳炽热的女子啊,如今竟像枯死的古井一样。
可能姐姐自己也不清楚,或许也不愿清楚,这桩婚姻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
小蒋氏忽然就明白那个鬼丫头为何要先斩后奏了。
“你看这样可好,今儿我先把东西送到茂盛,端看张文以后的表现。”
“若他还是死性不改,”小蒋氏冷笑两声,“咱们就析产别居!”
蒋夫人显然没想到这点,“小满还要议亲,我闹大了对她不好。你上头还有两层婆婆,她们又会作何想。”
自己受了这么大委屈,还担心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小蒋氏停顿了会儿才说:“我在平阳侯府的地位稳着呢,婆婆们不会难为我,至于小满……”
她看向窗外。
这场雨没有下透,天空半阴半晴,灰白的薄云在黑色的屋檐上慢慢移动,草木间迷蒙的湿雾悠悠荡荡。
一个人影满院子飞来飞去,叽叽喳喳,蹦蹦跳跳,顿时冲散了那股说不出的沉郁烦闷。
小蒋氏也和姐姐一样啜着笑意了。
“原就是小满的主意,她又怎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在这孩子心里,怕是你比亲事重要。”
“我生了三个儿子,独独没有女儿。”小蒋氏遗憾地叹气,“这辈子怕是体会不到‘贴心’二字了。”
蒋夫人不无骄傲,“那是,我这个女儿比你三个儿子都顶用。”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小蒋氏笑嗔着,推了姐姐一把。
笑闹声飞到窗外,小满回头望了一眼,便知事情成了。
她们没用张家的人手,方妈妈领着几个心腹,不声不响和侯府的人一起搬空了库房。
金乌西坠,蒋氏姐妹一前一后离开了张家。
紫金山离张府很有段距离,等张文回来时,正院已人去屋空了。
他毫不在意:反正蒋夫人不肯出钱,走了反而更好。
张文直接去了孙姨娘院子,开口就要一万两。
孙姨娘惊得从椅子上直接蹦起来,“我哪有这许多银子!”
张文不满意了。
“你们手里的庄子有八九个之多,一年的出息少说五六千两,十几年积累下来,没有十万也有□□万,我才问你拿一万,你就不愿意了?”
孙姨娘暗暗叫苦,“妾岂敢违背老爷?实在是没办法——那些都叫老太太拿着呢。”
张文冷笑道:“少拿老太太说事,你既替她管着帐,就有法子弄钱。”
“我娘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儿,她会赏你三千两?定是你私底下贪的!竟敢糊弄到我头上,生个丫头片子就不是奴才了?发卖你,不过我一句话!”
张文这一通霹雷火闪的发作,砸得孙姨娘心惊胆寒,不停歇地磕头求饶。
耳房的张安懿听见动静,哇哇大哭着跑过来跪下,一面喊老爷饶命,双手死死抱住孙姨娘不撒手。
瞧着那张与孙姨娘如出一辙的柿饼脸,张文更觉厌烦。
张家人天生好相貌,每个孩子都拿得出手。
哪怕刚来京城时的张小满,浑身土里土气,脸蛋还带着乡下人特有的红皴。
可放在人群中,也是让人眼睛一亮的程度。
唯有这个张安懿!
张文忍不住骂道:“生得如此丑陋不堪,哪里像我张家的种!”
“老爷!”孙姨娘愕然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张文哼了声,“我不管你偷也好抢也好,明天我就要见到银票,不然你休想再见到你的女儿。”
砰,房门猛地摔上,又狠狠弹开,咔嚓、咔嚓,来回地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