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扇风又是加柴的,张文的火气一下子冲到脑袋顶。
孙姨娘嚅动下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小心覷了姚姨娘一眼,又忍下了。
张文怒气冲冲赶到松鹤堂,边老太太坐在靠北墙八仙桌右边,面色很是难看,下首是蒋氏,也是一脸的愁容。
那个成天给他惹事生非的野丫头就站在蒋氏身旁,正低着头抹眼泪。
张文喝道:“你给我……”
“你给我跪下!”边老太太猛地抄起茶杯扔向姚姨娘,惊得姚姨娘连连后退,激得边老太太怒火更胜,“你还敢躲?”
话音未落,她拿起蒋氏手边的茶杯,兜头朝姚姨娘砸过去。
姚姨娘不敢躲了,好在老太太这一下准头不足,只泼了她一头一脸的水。
她略一犹豫才慢慢跪下,泣声道:“老太太,妾自问并无过错,不知何事惹得老太太大动肝火?妾受点委屈不算什么,老太太贵体为重,若是平白气坏身子,妾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张文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八仙桌左边坐下,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怎么回事,好好的又有谁挑拨是非了?”
小满悄悄摁住了想说话的蒋氏。
“你问她!”边老太太怒气不减,“鼓动周太太当街拦轿,口口声声说陈令安抓周大人是为给三丫头泄愤,硬把咱家和陈令安绑在一起,偏巧又撞见了刘瑾书。刘家能不误会?能不和咱家撇清关系?好端端的亲事,就让她祸害没了!”
姚姨娘小声地哭,“冤枉,妾……”
“门房都一五一十交代了,还想哄骗我?”边老太太砰砰地拍桌子。
“我说过不抄完佛经不许出院门,你这贱人扭脸就跑到大门口和周太太嘀嘀咕咕,合着我说话都是放屁?”
边老太太指着姚姨娘的鼻子骂,“蒋氏是世家贵女,我训斥她,她都不敢言语一声,交代的事更是无一不从。你算个什么腌臜东西,不过我儿的消遣玩意儿,还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也不撒泡尿照照,看自己配不配!”
自打进了张家的门,姚姨娘就没受过这样的辱骂,只觉全身的血都涌上脑袋,一张脸涨得通红,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却是死死咬着牙,不能有一个字的分辩。
第15章
边老太太一贯注重颜面,言行必称规矩体统,像用这样低俗的词语咒骂还是头一次。
众人不免愕然。
张文从惊怔中醒过神,耐不住替爱妾分辩。
“母亲弄错了吧,分明是蒋氏和小满言行无状,当街辱骂外命妇。刘家看不上眼,又介意小满和陈令安的关系,才拒绝了咱家。怎的怨上姚氏了?”
边老太太冷笑,“是我错了,错在没养个好儿子!”
这话忒重,张文不得不站起来。
张小满微微低下头,她料定老太太必会生气,可没想到火气这么大,连儿子的体面都不给了。
委实出乎她的意料……
一通发泄过后,老太太骂累了,停下喝口茶。
姚姨娘也有了动作,不时用眼睛余光望一望张文,欲说还休,哀婉凄然,白里透红的面孔满是泪水,仿若一颗水润过的珍珠。
勾得张文的心悠悠地颤!
他又求情,“姚氏与周太太见面我是知道的,周太太在门口哭闹喊冤,好像是我害了周大人似的。劝走她,姚氏就算无功,也不能有过啊。定是有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母亲切莫偏听偏信,冤枉了好人。”
说着,狠狠剐了蒋氏和张小满一眼。
这话夹枪带棍的,边老太太犹未说话,蒋夫人就按捺不住了,“老爷你太……”
“老爷明鉴,”小满急急打断嫡母的话头,咚一声,直直跪在地砖上。
“周大人是行贿贪腐进去的——父亲身居高位,想必也清楚其中原委。周太太却把脏水往我和陈令安身上泼,陈令安不是我,手段多着呢,几句话下去,她自己就全交代了。”
“说是姚姨娘给她出的主意:大庭广众之下一闹,我一个小姑娘脸皮薄耐不住,肯定会答应她的。”
“胡说!”姚姨娘断然否认,“周太太是四品外命妇,我不过一个妾室,她能听我的?”
小满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盯着张文说话,“周太太亲口所述,现在她人在诏狱,老爷若不信,带姚姨娘去诏狱与她一对质便知。”
“诏狱”二字入耳,张文脸皮就是一僵。
不等他发话,小满淌着眼泪继续说:“只是这样也罢了,秦太太介意我和陈令安是旧识,刘瑾书倒还好,他还亲自把母亲和我迎进刘家。”
张文皱眉,“既如此,刘家为何拒亲?你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小满心里不住冷笑,脸上却是讶然不已,“方才老太太已经说明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