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麟也发现刘瑾书的身影了,还和他们一样穿着白色的襕衫,这让他有点吃不准刘瑾书的意思,“你……”
相较他,刘瑾书倒更显得从容镇定,“我反对禁毁书院,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于圣名委实无益。”
李麟:“你公开和刘阁老叫板,不怕他难做吗?”
刘瑾书淡然一笑,“我早上书反对我父亲了,你不知道?”
知道,但以为你父子做戏呢!李麟摸摸鼻子,不管怎么说,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
刘瑾书看向小满,“你回去,你一个女孩子来这里做什么。”
小满才不听他的:“你管我!”
刘瑾书轻轻叹口气,“谁也不敢保证今日不起冲突,刀剑无眼,一会儿乱起来,大家自顾不暇,难免有人冲撞你。”
李麟也劝:“这话在理……”他不知道用什么称呼小满比较好,不知道姓,又不好直接叫名字,想了想干脆略过去,“有我们几个冲锋陷阵就足够了。”
小满满心记挂着书院的安危,任凭他们怎么说都不肯走。
见她如此顽固,刘瑾书语气登时变得严厉:“这是朝廷大事,关乎天下读书人,不是你和陈令安的私事。你不是读书人,也不是朝廷命官,出现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我们为的是公义,你为一己私利掺和进来,公事就成了私事,人们如何看待我们,我们又如何自处?”
“更何况你和陈令安的关系,即便你不代表陈令安的意思,人们也会认为是他让你来的,没几个读书人愿意和他扯上关系的。但凡你站在这里,就有支持我们的人退缩,你信不信?”
小满一惊,不由自主看向另一边的其他人。
那几人的眼光有些躲闪。
她有点懵了。
“是我考虑不周,让姑娘受委屈了。”李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保住书院。”
小满眼神黯淡,“我不委屈,只要能保住书院,我怎样都可以。”
她出了力,最后却要和她撇清关系,李麟心里也不是滋味,“要不……姑娘就在一旁看着,千万不要出头,不是为避嫌,是为姑娘的安危着想。那几位肯来,肯定还记着陈山长的恩情,想必不会反对。”
刘瑾书皱起眉头,满脸不赞成,瞅一眼双眼放光的小满,到底没再说别的。
日头渐渐升高,书院门前慢慢聚集起不少看热闹的人。
“来了!官兵来了!”不知谁喊了声,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往向书院门前的山道。
一大群官兵霍霍跑上来,马刺佩刀碰得叮当作响。
李麟刘瑾书对视一眼,招呼大家站在大门前,阻断了进书院的必经之路。
为首的校尉见状,抱拳叹道:“刘大人,李大人,各位儒生士绅,本官奉皇命拆除南翠书院,请各位让开,不要误了你们的前程。”
李麟这些人就是为了阻止他们的,岂肯相让?干脆席地而坐,大有你敢进书院,就从我身上踏过去的意味。
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敢硬上,领头的官差甚至给刘瑾书和李麟作揖,“大人别难为我们,我们也是听人吆喝,不如你们找我们司指挥,只要他发话,我们马上就走。”
没人理他,场面一时僵持下来。
校尉既不敢走,也不敢强行驱散,继续僵持更不是办法,叫过手下耳语几句,命他快回衙门请示司指挥。
那人走了还不到半刻钟,就慌慌张张跑回来,“大大大人,锦衣卫、锦衣卫来了!”
李麟心猛地一沉,暗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锦衣卫代表着皇上,他们出现,意味着拆毁南翠书院绝无转圜余地。
果然,有人开始坐不住了,悄悄观察着其他人,眼中也露出胆怯惊惧的神色。
在看到锦衣卫出现的一刹那,这种恐慌达到了顶峰,甚至有按捺不住站起来想逃的。
小满看着那些锦衣卫,有认识的,有面生的,让她惊奇的是吴勇竟也在其中。
这么说,来的是北镇抚司的人,那个站在最前面,穿着飞鱼服一脸阴狠满目凶光的官儿是谁?
那个锦衣卫扫视一圈,“真不错,诏狱刚放了一批,空位多得很。我赵野可不管你们是世家子弟还是达官贵要,再不让开,我可不客气了。”
静坐的人中,又有三两个犹豫了。
“昔者仲尼与于蜡宾……”不知谁起了个头,背起《礼运大同篇》。
是刘瑾书!小满瞪大了眼睛。
他泰然端坐,声音缓慢而平稳,如山泉缓缓流淌,似乎面对的不是杀气腾腾的锦衣卫,而是国子监的学生们。
李麟微微一笑,随之开口吟诵。
又有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那几个站起来的儒生重新坐下,表情肃穆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