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不知道?小满失笑,“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小满有点生气了,“她到底在哪里,你不说的话,我只能报官找她了。”
“我真不知道,去年冬天她就不爱回家了,过年也没回来。”张弼的声音含着几分愤愤,“她姨娘昧下那么多银子,肯定给她留了退路,人家早拿着银子跑了,指不定在哪里吃喝玩乐,哪顾得了我这个亲哥。”
没问到想知道的,小满不耐烦听他抱怨,转身就走。
张弼兀自喋喋不休说着,“她不顾我就算了,祖母竟也不管我了,我是张家唯一的男丁,虽是庶出,也和嫡出是一样的,祖母怎能扔我下不管!”
小满停住脚步,“你说老太太也走了?”
张弼笑起来,“走了,都走了,现在家里就我和姨娘,哈哈,姨娘一直想做张家的女主人,这下她真是称心如意了。”
小满觉得蹊跷,老太太把这个大孙子当成命根子,谁都可能走,就她不可能。
“老太太什么时候走的?”她问。
“不知道,不知道,树倒猢狲散,张家倒啦,倒啦。”
他的声音似哭似笑,听得小满头皮一阵阵发麻。
“大哥哥。”小满看着他身上并不寒酸的衣裳,又用起以前的称呼唤他,“你有举人的功名,吃喝是不愁的,锦衣卫查抄张家的时候,没有拿走你们用惯了的东西,日子紧一紧,还是能过下去的。”
张弼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张家的名声都臭了,有个犯罪的父亲,我还能有什么前途?举人?除了每月三十两膏火银,屁都没有。”
听了这话,小满先前那点子唏嘘顿时烟消云散,“三十两,足够小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了,你和你姨娘一个月就三十两……你也知道今非昔比,一味维持以前富贵公子的排场,只会让你更难受。”
她瞅了眼张弼身后的宅院,“两个人住,不觉得太大了吗?”
张弼愣愣望着小满的马车远去,直到再也瞧不见了,才昏昏沉沉关上大门。
因为缺少打理,原本精雅的宅院变得破败且毫无章法,张弼看着半人高的蒿草,蛛网遍织的门窗,忽一跺脚,立时去了牙行。
三丫头的话有道理,就他和姨娘两个人,实在没必要住这么大的房子。
京城寸土寸金,张家地段好,盖房子用的木料都是上好的,怎么也能卖个上万两。
有了这些钱,他就搬到乡下住,买上五百亩地,盖所不大不小的院子,静心读书,再不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他有举人功名,在京城不显,在小地方却会受人景仰,那些乡下人也不敢找他麻烦。
一次不中,还有两次,三次,他就不信,自己一辈子只能是个举人!
想到自己披红挂彩跨马游街的景象,张弼一阵兴奋,只觉耳聪目明,浑身都来了劲儿。
卖得急,自然卖不上好价钱,买家只肯出六千两,张弼是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算算买地建房后还有不少结余,便立即签了契约,当天就去衙门过了户。
回来就催姚姨娘收拾东西。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姚姨娘脑袋发懵,“卖房子,为什么要卖,卖了我们住哪里?”
张弼信心满满说了他的计划,“与其深陷张家这个泥潭,不如及早抽身,你看小满、君懿,自从离开了张家,那是过得一天比一天好。我算是明白了,待在张家就会霉运连连,离开张家就会顺顺当当。”
他给姚姨娘看银票,“四千两大兴钱庄的银票,见票即兑。”
“才四千两?你叫人骗了,这块地皮就值八千两,再有盖的房子、园子,低了一万五都不卖!”
姚姨娘咬牙,“不行,谁买的,我找他去,这买卖不算数!”
听闻亏了这许多银子,张弼也是一阵肉疼,却道:“房子都过户给人家了,再找也没用,算了,四千两也够咱们用。赶紧收拾东西,明天一早,人家就要来收房了。”
这么快!
姚姨娘倒吸口冷气,眼见瞒不过去了,只得把老太太的死告诉儿子。
“被五妹妹杀死了?!”
张弼如挨了一记闷棍,眼前一阵发黑,脑袋几乎要炸开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说着,身子软软向后瘫倒。
姚姨娘慌忙扶着他坐下,“儿啊,别吓唬娘,咱们赶紧把钱退回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晚了,晚了,到手的大便宜,人家怎会松口?”张弼抱着头痛苦地抽搐着,“所以她才会跑,所以祖母会不见……”
他霍地蹦起来,一把揪住姚姨娘的衣领,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吼,“该告发她,告发她,你为什么帮她毁尸灭迹,我叫你们连累了,生生被你们连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