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她,都是一样的。
……
“我说的对吗?”
李闻歌慢慢走至俞老爷子身前,看着他那张迎女婿进门时尚意气风发的脸,如今变得惨白而灰败,弯下腰来,“你拼了命也想要你唯一的儿子回到你的身边,只可惜,你费尽心思,耗尽心血,换回来的也不是你想要的人。”
“你没能招回你儿子的魂,倒是把这个鬼给招进家里来了。”她轻笑,“白白养了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鬼,真是造化弄人啊。”
俞老爷子盯着那随意散在地上看不清颜色的头骨,眼珠子动也不动,好半天才如同死人转眼一般,斜着眼睛看向李闻歌,被她置身事外的模样所激怒:
“……造化弄人?”
“是啊,我俞长恭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他要这么不把人当人,他要这么罚我?我原本能有一个圆满的家,贤惠的妻子和聪颖的孩子。”
他双眼猩红,“为什么?为什么说不在就不在了,为什么?我俞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只有这么一个来日能让我们俞家光宗耀祖的盼头,为什么偏偏死的人是他!”
“为什么不是你!”
他转过头来,朝着脸孔与俞成云有八分相似的女鬼怒斥道,“凭什么死的不是你!”
“玉儿是打娘胎里就护着的,生怕出了一点差池。他生早了时候,又是小的那个,接生婆子说了,他被长姐挤在一旁,颈子也被缠住,好不容易才救活了,却落个天生弱症。”
“我夫人,是最盼着这个孩子出世的人。”他涕泪涟涟,“她是家中最小的姑娘,兄长皆在地方为官,可她偏偏挑了我这么一个商贾,甘愿下嫁。”
“岳丈不允,她绝食了半月,最终还是与我结了亲。日子初初过得滋润,可渐渐地,也就没我们所想的那样好了。”
“士农工商,不过只有自家院子里的下人把我们当主子罢了!出了这院门,你瞧瞧邻里街坊,哪一个真心敬我重我?若不是抛金掷银地不知花了多少到处打点,你们当真以为这北街能由我俞氏说了算?”
“三年无所出,加之满身的铜臭让她的那些兄弟姊妹们从来不肯正眼瞧上一回,出了这越姑城,我们走去何处都低人一等,空有金银财宝又能如何?”
“积年累月如此,怎会不成心病!”他摇着头,“我自知无用,帮衬不了一二,每每看她被娘家人挤兑,我却无言以发,我心中又何尝不痛!正值此时,朝中改制,荫蔽转为科考,而夫人正值有了身孕——”
“这不是天赐的福分,是什么?”
他又叹又笑,又恨又悔,“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夫人她对这个孩子有多少期盼!她为何会早生华发,为何会久病不愈,为何有心症而不得治,都是因为那个丧门星,如若不是她作祟把玉儿推入湖中,我俞家,怎么还会如今日!”
“早就该溺死的……”
“我早就说,这孩子,不该留的。”
第29章 这样就算是爱了么?……
“为什么我就该死?”
李闻歌回头看去, 被四方符咒围困的色鬼冲撞着眼前不可能击破的屏障,空洞的眼里流着血泪。
“为什么死的人就要是我?”她咧着嘴角,苦涩地笑着, “你们为他赐名成玉,多好的名字,盼望他成如玉公子之姿,那我呢?”
李闻歌看着她如痴如狂的面孔,有些出乎意料。
如今开口的,是她,还是她?
俞成云……回来了吗?
“凭什么我就要做一团云,聚时供你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散时就要变成可有可无的一枚弃子。你们何曾想过,想过我被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弃, 我会是何等无助?”
“与其说是俞家的女儿, 我不若说是一个寄养在家里的外人,到了年岁就要嫁作他人妇, 和天上的云一样, 没有去向,更没有归宿!”
“哪一户人家的姑娘不是这么过来的, 你问问你的母亲,问问你的姊妹姑姨!”俞长恭脸色青紫,“老夫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让你做十余年养尊处优的闺中姑娘,你却不知好歹, 害死了你的亲弟弟!害得你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心症频发,身子每况愈下!”
“你真的以为, 我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么?”她的眼里生出血肉,眉眼渐渐明晰,是一双燃着鲜红血色的眼,冷眼看向俞长恭,“你真以为,你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的身上,你就能落得一身轻松了?”
她仰头笑得痛快,“你不知道吧,这多年,我一直都在你们身边。”
“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我说了多少遍,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到最后连我自己都累了。可是怎么办呢?他是你捧在手心的金疙瘩,你的宝贝儿子死了,我除了承受,还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