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挨着的两人。
情话与私语,温柔落下的亲吻,统统传进他的耳中。
指尖越攥越紧,指尖刺入掌心,却顾不上疼痛。他心中泛着细密地酸楚与不甘,半点儿不想再听下去,闭气静息隔绝了一切的嘈杂。
直到巨大的困意忽而袭来,他支撑不住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觉着天光大亮,似乎到了该醒来的时候。只是身旁静悄悄的,他们似乎并没有传出动静来。
睁开眼,一切如在梦中。
玉石砌成的床榻冰冰凉凉,将室内的冷气都引了过来,上头再铺上一层薄薄的羽毯,正是少时妖尊宠爱他,为他专门造出的玉床,名为“飞仙枕”。
这张床榻留在了从前妖尊还在的洞穴中,后来随着族群迁移,早便没有再跟着他了。为何他会在此处醒来?
如人间话本子里写的那般,他忍不住用手掐了自己的腿。腿上发红的肿印,与不可忽视的肿痛,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觉。
也同样不是梦。
他难以置信地站起身,看着周遭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看着下人穿梭在自己身边,恭敬地唤他为“少主”。
是魇魔……
这样快,它就已经开始动作了么?
“少主,尊上请您过去问话。”
他浑浑噩噩任着他们摆弄自己,簇拥着将自己送出了洞外,这才找回了些许当初的记忆。
尊上也忌讳将孩子一直娇惯着,所以教他跟随着父尊一并出妖界,支援华山界下狼族与狐族旁支的争斗。
回到过去这样的现实难免令他一时不能反应,但想到此处,他又不禁心神激荡了起来。
没有记错的话,恩人说起过,封离也是被她救下之后带在身边的。
不用想也知道,他堂堂一个媚妖,自然使尽了浑身解数勾引她,用媚丝将对方一点一点缠住,再逼出几滴天可怜见的眼泪来,恩人那般良善,又怎会狠下心来将他丢下?
可笑这丑八怪心机深沉,竟还借着自己半人半妖的身份,装得好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模样,又是废物一个,不出力也就罢了,还要恩人搭手相救,却得寸进尺地还想要恩人只看着他一个人!
不出意外的话,他与恩人很快就要见面了。
若是这一次他抢占了先机,让恩人将自己永远地记住,又还有他什么事呢?再者,如若所有人都回到了过去,那个丑东西一旦落到了他的手上,想要将他杀了,实在轻而易举。
就譬如现在。
但他不打算当下就杀了他,狐族有族规在身,他贵为少主,自然不可带头忤逆。
不过也好。
他看着封离一如当年残破不堪地样子,还带着一副丑面容,心下畅快了不少。
谁见了这丑东西,不反胃已是不错了,哪里还有被勾走的可能呢。
他好心情地走到他的面前,温声开口道,“你是从何处来的?本座似乎并未见过你。”
封离绞着手指,不敢抬头,只嗫喏着答道,“回……回贵人,在下自山前来。”
“不必唤本座贵人,你便与他们一样,叫少主便是。”镜池笑了笑,“不过……你竟是半人半妖,你的生母或生父,有一人是凡人么?”
言罢,他又补上了一句,“莫要多心,本座只是见你一人孤零零地被抛在此处,想来问问你的境况,好将你送回去而已。”
“在下的生父确为凡人,母亲……是媚妖。”
媚妖?
镜池故作惊讶,身旁那几只狐狸闻言也长大了嘴,不曾想到封离竟还能与本家扯上些关联。
众人皆知,媚妖由狐族媚丝幻化而来,本也就是因狐狸冲撞了规戒才受此刑罚,当然是个不光彩的来由。
狐族对于媚妖也向来是不认的,不仅不认,还严禁狐族子孙与之有染。这丑东西身份难以界定,本体还是个让狐狸、让妖界唾弃的媚妖,实在是叠满了一身的孽债。
“少主,不若……我们回去吧?”胆大的凑到镜池身旁,小声提醒着,“您不日便要下山,正是关键的时候,不可犯了戒律啊。”
封离闻言,也忍着通体的疼痛,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在下只是因为伤势过重,被族中婆婆救下,来到此地暂且歇息,不曾想冲撞了少主,还请少主恕罪。”
“在下这便离开,绝然不误少主公事。”
说罢,见镜池不开口,封离低着头退了几步,转身便欲离去。只是还未走几步,身后就传来那人的声音:
“等等。”
封离难免勾起唇。他就知道,他不会放自己就这么安然离开。
他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又行了一礼,才道,“少主可是还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