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突然想起四年级时的夜晚，禁林之外，德拉科突兀地开口，莫名其妙地问他会不会恨他。
原来如此，真相大白。
“胆小鬼马尔福……”他喃喃自语，“无论光荣日还是置换魔咒，那都是我的选择，你怎么敢暗自揣测我会因此恨你？你从来不欠我任何东西。”
但是今天，他真的快要忍不住恨他了。
哈利终于有了流泪的冲动，泪水无法抑制地从眼眶里簌簌滑落。他弯下腰，蜷缩在地板上，手指深深插进羊毛毯柔软的丝线里，喉间溢出垂死哀鸣般地呜咽，被咬出血的下唇将哭声死死堵在咽喉里。眼泪的低落悄无声息，房间里只有因呼吸不畅而急促翕动鼻翼的气流声，在周遭一片安静里惊人地响着。
他的脑袋重重磕在桌子的细长腿上，无法衡量的痛苦和绝望是他心中涌动的潘多拉魔盒，甚至不敢打开盖子数数到底有多少，否则将被魔鬼的啸叫尽数淹没。他头都没抬，伸手抓起桌边一件精致的银器，向房间另一头扔去。银器砸在柜子的玻璃门上，飞溅的透明碎片里映出十几张支离破碎的脸，每张都在无声地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亮起蒙蒙的橙红色光亮。他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凉的山楂木魔杖。郁结的气息从胸口涌向四肢，全身上下的控制权缓缓回归，充盈的魔力顺着血液流淌在每一根血管里，哈利爬起来，攥紧了魔杖。他感到自己的大脑浸泡在从未有过的清醒里，一个又一个魔咒前仆后继地涌到嘴边，瞬息之间演练了千百次他将向伏地魔掷出的攻击，复仇的火焰在他眼里熊熊燃烧。
“我会杀了他，”空荡的房间里，他轻声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混在人群中跑出城堡的瞬间，哈利看清了操场上正在发生的一切——食死徒的队伍站在禁林前，摄魂怪在周边巡逻，伏地魔站在最前面，得意的神情挂在那张丑陋的蛇脸上，他身边空无一物。纳威同曾经的他一样，陷在海格柔软的怀抱里，看不清面孔，生死不知。
所以纳吉尼的确被他杀死了，只剩伏地魔本人，杀了他，就能结束这一切，再次确认这项事实，哈利轻轻松了口气。
霍格沃茨城堡里仍能参与战斗的所有人都从门厅里走出来，迎着熹微的晨光，走到与食死徒们对垒的阵前。哈利站在后方，看到他的父母和四位院长赫然矗立于最前列，没有人愿意分出注意力去看伏地魔一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精会神地落在海格和他怀里的男孩身上，不可置信的气氛逐渐弥漫开，人群里传来隐约的啜泣。
“纳威·隆巴顿死了，他逃跑时被杀死了，在你们为了他舍弃生命时，他却只顾自己逃命……”
哈利不想再听一次伏地魔这胡搅蛮缠的谎话，他刚要迈步上前，一只手落在他肩。回过头，他看到失踪许久的格雷维斯的脸，浅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兴奋卓绝的光。
“再坚持一下，孩子，我有预感，他就要回来……”他说。
哈利只机械地点点头，他压根没心思思考格雷维斯话语里的“他”指的是谁。他思考不了任何东西，只有复仇的念头在心中愈演愈烈，几乎要穿透胸膛与朝阳一道升上天空。四周，尖叫和哭泣比刚刚更加响亮，震得哈利耳膜生疼，似乎他们都接受了纳威已经死去的事实，正准备举起魔杖同伏地魔和食死徒们决一死战。
大规模的静音咒从伏地魔手中的紫杉木魔杖迸发而出，操场陷入被迫的死寂，哈利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反应。他猛地想起两个时空逐渐融合的事实，刚刚在校长室里与另一个自己彻底合二为一的事实让他意识到交汇的过程也许已经全部完成，而伏地魔的魔杖——他没有与纳威对垒过，没有发现兄弟杖芯的秘密——紫杉木、凤凰尾羽的兄弟的主人也曾是哈利·波特，它被弄糊涂了，它伤害不到哈利了。
“结束了！海格，把他放在我的脚下，他只配……”
“闭嘴，里德尔！”绿光从山楂木魔杖中射出，哈利自人群主动分出的空隙里走来，“阿瓦达索命！”
伏地魔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突然发难，赶在咒语击中他前的最后一秒拉过一个食死徒挡在自己身前，替他承担了死亡的命运。看到哈利，他红色的瞳孔眯起来，露出罕见的困惑：“哈利·波特？你竟然没有死？”
“阿瓦达索命！”
又一道死咒与伏地魔发出的绿光在半空中的巨响里抵消，哈利没有心思同他废话，拥有了三十岁时的魔咒水平和战斗经验，让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在伏地魔面前只一个照面就不得不连躲带藏，“神锋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