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神尊,对他的一切行为言论都不会生出半分怀疑与忤逆之心。
唯有这个凡人女子不同。
江砚白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念初,直到对方有些厌烦地扭转过了身子,这才缓声道:“沈念初,你很了解我。”
沈念初却说,“你错了,我对所有人都一样的。”
“不……”
“不,”她打断了江砚白的话,颇有些嘲弄,“我只是看透了你们这些神仙,自诩踏入仙门,可将他人生死系于掌心,高高在上着瞧不起凡人,真是可笑。”
真是字字珠玑。
“是么?”江砚白低低说道,片刻后却是淡然一笑,“罢了。是与不是,一探便知。”
怜青的的步子动了动,很快,她的肩头被江砚白重重捏了一下,警告意味颇深:“寂空峰四面临崖,沈宫主请勿随意走动。”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耳边风声凛冽,江砚白已是又璇身飞了下去。
等人一走,怜青飞快扯掉了自己的眼罩,忍着痛,强行把眼睛睁开,虚虚看到这四维的光景——果真四面临崖。
走近边缘往底下看下,只能见着蒸腾着不断翻滚的云雾。
她张口就喊:“小鸡,小鸡。”
“我在……”
张见素得了江砚白的那道仙丹,已然成了个可幻人形的大妖,她别的不精,只是与沈怜青的联系变得更强了一层。
即使不在一处,两亦可联通神识。
怜青松了口气,“你听见了江砚白刚才说的话了吗?”
“我听不大清楚。”张见素在喘着细气,抱怨道,“能与你共通识海就已经很累人了。”
“好,你听我说。江砚白起了疑心,怀疑我就是沈怜青。他方才让人去找定神丸了,大概是要强迫我开启神识,由他钻入我的识海,探寻我的记忆。”
“……啊,那不完了!”
“没完。”沈怜青说得面不改色,“你要帮我,如今你我识海相连,等他进来了,想法子把他引到你的识海里头,摘取一些记忆给他看——”
如果是有些法力的修士,还可以想办法捏造或者掩藏记忆以蒙混过关。
可她是凡人,无法做出任何掩藏。也因此才叫江砚白生出了这般的心思。
话没说完,小鸡已经慌了起来,“老大,我、我我我没试过这个啊。”
容不得两人过多探讨,有碎玉般清澈响声,江砚白已是来到了她的身后。
怜青缓缓转过身子去,瞧着此人长身玉立,眉目清和着,端得是赏心悦目好风景。
菩萨面,阎罗心。
她的眼里一片血红,那些伤痕不曾有人处理,眼尾有血迹,虽说有些狼狈,却无损她清傲之气。
江砚白忽而伸手,温热掌心覆住她夺目的双眼,柔和舒缓的灵气自手中溢出,滋润着她的伤口处。
怜青只是乖乖站在原地。
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似乎收敛了不少,眼下甚至显出了几分脉脉温情。
“会有些疼。”他轻描淡写着说道,“不过很快就好了。”
沈念初不吭声。
那定神丸就在他另一只手中。
只要令沈念初服下,他便可强行侵入对方的识海,检查她的记忆,而不至于让沈念初因为识海崩裂而亡。
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可此时,江砚白却难得有些犹豫。
眼前人面无表情的时候,唇角也会略略向下扯着,显出几分清冷的倔强来,她的下巴太尖,显出几分薄相。
与怜青圆润少女之态大有不同。
她们完全……就是两个人。
叹了口气,江砚白的虎口卡住沈念初的下颚,将那枚丸药送入她口中,语气重又回到了以往的温和,“抱歉了。”
嘴里连着咽喉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苦味,怜青的眼睛还被那人覆着,身体紧密接触之下,她察觉到了一线锋利且张扬的侵略。
来自神明的神识,浩荡、威严,正在不容拒绝地一点一点侵入她原本紧密的神识,试探着攻入。
神识被撕裂,好比人间酷刑。
她原本几分薄红的唇,迅速失去了血色,因为疼痛,额间亦是生出细密的潮意,江砚白感到掌心发烫,温度急剧上升。
他深知此举有多煎熬,许多门派,甚至将搅碎神识列为一种惩治敌人的残忍手段,对修仙之人来说,□□的伤痛尚且可以忍耐,而神识却是绝不可侵犯之物。
沈念初的嗓子里溢出些许不成语调的碎声。
她一介凡人,神识却是意外的忠贞坚定,只是一昧排斥着他的进入。
如果换一种粗糙的讲法,那就是沈念初的神识,以为她遭人强-奸,正誓死抵抗。
修士神交是无上快乐之法,但若是有一方不愿意,或者双方修为差距太过巨大,那被侵入的一方,便就是实际上的受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