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利用江恕复仇,所仰仗的是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而非精巧的谎言圈套。
方才那冲天的火光,还不断跃动在自己的眼前。此时回过了神来,一个意识便在怜青的心中缓慢滋生着:这群人,应该是受她的牵连。
虽然尚且不清楚原因,但杏遥村被屠,也应该与她那日的借宿脱不了干系。
冥山,为何要盯上她?
又有谁,在看不见的阴影中操控着这一切。
会是江砚白吗?
怜青忽而闭了闭眼,强压下眼眸中的疲累之色,再睁开时,已又是坚定的眼神。
“我们到了。”
此时才刚入夜,春月宫的人虽少,却自有一番热闹。阿洛他的佩剑已认主,正御剑四处乱飞着,只见他大呼小叫着,不断璇身、高飞,偶有不稳当之处,却不妨碍他花里胡哨着炫耀。
他是,江砚白亲自安排在望河里撑船之人。
辰蕴倒看不出什么兴奋之色,手里掌着那把灵巧的小剑,正在试探此剑的脾性。
怜青的目光微微凝滞在她身上,只瞧见此人面容平和,偶尔抬头好笑着看向阿洛,与他斗两句嘴,看不出什么异常的地方。
而那两个杏遥村的姑娘,竟也顺利融了自己的佩剑,两人手里捧着一把剑诀,两颗毛茸茸的脑袋挨在一起,正认真好学地观看着。
目光将这些人一一扫过,最终,轻飘飘落在了她身旁的江恕身上。
他对她弯了下眼睛。
怜青却倏地发觉了——只要是两人在同一处,江恕的目光,便从来都只在看她,不会移向旁处。
“沈念初!”
冯春瞧见了中堂边缘那两人,一眨眼的功夫便飞身至他们身边,“你跟江恕做什么去了,晚饭也没见着人影。”
她只是随口一问,并且显然注意力不在沈念初的身上,意思意思问过两句,便直冲着江恕而去,“江恕,我瞧着你挑的那把剑却是最邪性的,如何?能顺利收服吗?”
“我已收服。只是,我想让宫主第一个见到我御剑而飞的样子,刚才拉着她去了后山。”江恕微微一笑:“多谢前辈关心。”
他一直没有正式拜师,不算春月宫的弟子,因此只呼唤冯春为前辈。
这一声却多少让冯春觉着不快,她是直言的性子,似笑非笑着看了那对姐弟一眼,“你们两个这么亲密,倒不像姐弟,像——”
像什么,她没说出口,这话毕竟太难听。沈怜青冷冷看了她一眼,“前辈,自重。”
冯春讪讪道:“一时顺口……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此时忽而有人横冲直撞着插在了他们几人里头,嚷嚷道:“沈念初你跑哪儿去了。”
阿洛神采飞扬着,竟伸出双手一把将沈怜青举了过去,“快看我带你飞——”
这把剑没带过人,疾飞了四五丈高,却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阵风,眼看沈怜青的身子摇晃着要掉下来,便有道黑色的流光一闪而过。
那人太快了,几乎只有残影。
再定睛看时,原来是江恕把沈怜青半道劫走,他紧握着怜青的手腕,俯在了她的耳边,用仅有两人听得见声音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有关夫妻的话题,会冒犯到你。”
江恕从未受过世俗礼法的教育,并不知道当时的那句问话,对女人家而言实则暗含了羞辱。
因此他那时才会这样用纯净的语气,说出叫人难堪的话,
并非故意。
沈怜青不答,江恕忽而轻轻捏了下她的掌心,“不要生气,我再让你用法杖戳着玩好不好?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沈怜青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你说什么?”
她回身复杂着看了江恕一眼,却只见他眉眼纯净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只是一个不解世事的少年,他无非是太过聪慧,又太懂得为自己谋划,本来没什么错,不值得她一而再的忌惮、打击。
怜青忽而抬手,摸了摸江恕的头,“我没有生气。”
“你的那句话,确实不妥当,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冒犯我。所以没关系。”
飞得有些太高了,两道身影纠缠着上升,像是要撞碎漫天的星辰。
沈怜青偏头唤他:“江恕。”
“嗯?”
她顿了顿,随后温声问道:“被我从江宅里带出来以后,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她把江恕从那囚牢里带出来,又救回了他的命,随后便自然地把他当成复仇工具。
这么长的时间,居然从来都没想过问问,他自己的心意又是什么。
“我想做什么事情?”
江恕的声音在风中有些不成语句,就像是絮状的云,晃晃悠悠着飘过去,他唔了一声,“我上次做过一个梦……我很想让那梦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