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幽寒而清新。
整座春月宫都还在沉睡,怜青放轻了脚步,借着清新空气, 一边散步,一边缓慢吞吐调息。
他们的寝宫都在后苑,女孩住在较为宽敞的东上苑,有不少屋子空着, 只不过辰蕴的那间房却开了条小缝, 人似乎已经起来了。
真是个努力的姑娘。
怜青颇为满意。
漫步至西上苑, 才踏过垂花拱门, 远远地她便看见右边屋子里,两个交叠的身影。
即使是第一时间停下,辰蕴还是敏锐发觉了她的气息,头一扭看了过来。
那是江恕的房间。
江恕就在辰蕴的身后, 此刻亦是抬首望着她。
既然被发现,怜青索性踏步走了过去,温和着问道,“你们大清早的, 在说什么?”
江恕性子冷淡,平时不见他与辰蕴说过什么话,怎么会一大清早凑在一块。
被她这么一问, 辰蕴却又肉眼可见着闪过几丝慌张,然而很快又强压下来,对着怜青点头,“宫主,早。”
怜青:“早啊。”
气氛十分不自在,她的到来,似乎是打扰到了什么。
她在静静地打量着两人,“辰蕴,你来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宫主。”江恕却轻声唤她,清润的眼眸略有闪避,“…没什么事。”
沈怜青的脸上却是明明白白的怀疑。
虽说这些日子以来,她对江恕的恶感已经快被打消了,可心底的那一抹疑虑,始终萦绕不散。
那把异骨,真的已经没有了吗。
会不会在背地里,江恕还在阴冷地谋划着什么东西?
臂如现在。辰蕴从来对她言听计从,与江恕根本就不认识。可她并不理会自己的问话,慌乱中却在偷看江恕的脸色。
怜青笑了笑,“不想说便罢了,辰蕴,去用早饭吧。”
辰蕴道了声好,把手中的小桶送回库房里,匆忙就去了厨房。
怜青静静地打量着她,等她身影消失了,清冷的目光便又转向了江恕。
“不肯告诉我吗?”怜青笑吟吟问道,略微加重语气,眼神已是冷了下来,“江恕。”
这段日子里来,她却是第一回在白日里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江恕,倏地发现这江恕除了身高增了不少,人似乎也没那么瘦了。
现在的他,已经褪去了那股隐约的幼兽之气,成了个清润瑰丽的少年。
他的眼睫轻颤了下,有一瞬,躲开了沈怜青咄咄的目光,旋即又轻轻看过来,唇角无奈着下垂,“你一定要知道吗?”
这语气。
带着一点讨好。分明是抗拒的,可是话骨里,又透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引诱。
沈怜青的淫威顿时矮了三分,她觉得有些不妙,却还是面无表情着点点头。
“好吧。”江恕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整个身子又隐回了自己的卧房,在昏暗中对她慢慢地说,“我……遇到了一点事情。”
随后他便是转身,背对着沈怜青,竟然弯腰收拾起了床铺。
到底什么事情?
沈怜青强压下心头不安,快步走了进去,一直来到江恕的身边,直视他略有潮湿的眉眼,“什么?”
江恕亦在看她,像是有些苦恼,不知如何描述:“是一种,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沈怜青挑眉,正要叫他有话直说,鼻尖却耸了耸。
现在才注意到,似乎是有什么幽幽的气味静静浮在半空中,这味道……
她成亲百年,自然是熟悉的。
眼睛下意识瞟向那床上,目光触及些许浊色的白,她便立刻收回,下意识张了张唇,又闭上了。
在江恕面前,沈怜青难得露出慌乱闪躲的神情。
可江恕只是默然而立,依旧是无邪般的坦然,连方才那一丝丝微妙地羞耻都不见了。
就好像这是沈怜青做下的坏事,与他全然无干一样。
怜青一言难尽地望着他,斟酌问道:“你难道让辰蕴进来看了……?”
“我没有。”江恕听着居然还有些微不可查的指控,“我出门打水,辰道友自己进来的。”
“她说,今日她功课轻,又轮到阿洛浣衣,她顺便来帮我旧衣取走。”
怪不得把小姑娘紧张成那样,想必是吓了一跳。
怜青心不在焉,她低咳一声,“这其实也…没什么。男孩到了年纪都会有的,用不着太过放在心上。不过你要记得,自己把这床铺收拾干净。”
说完便不欲再留下,岂料江恕此时却是挪动着步伐,将她的去路堵死。
沈怜青顿时有些发愣,“……干嘛?”
对方比她高,她是昂起头的仰视姿态,矮了那么一点,气势竟好似就被对方压了过去。
“我没有让辰蕴进来。”江恕的黑瞳里映出她略有慌张的容颜,抿了抿唇,清润的声音浮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