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怜青总觉得她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股冰冷的厌恶感。
张见素感觉自己浑身的小鸡毛都要立起来了:“孤、孤儿怨。”
怜青已经习惯张见素这些古怪的词语,因为未做停顿,只是一味分析着:“我并非空口无凭,只因她下午时,无意间跟我提起过狌狌,这种神兽,千年之前便几乎绝迹,但水笙却说,她小时候,最喜欢骑着狌狌追逐落日,还当那是张油汪汪的大饼。”
“天呐!”张见素傻眼,“你知道这个水笙想干嘛吗?”
怜青叹了口气,“我们自是不入她法眼,但她一定对江绮的异骨有兴趣。”
如今江绮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被人盯上了。
而这种事情,在以后却是无可避免的。
一时间,她们难免有些惶惶不知前路的迷惘感,张见素刚想说什么,屋内的横梁上,却忽而有人轻声一笑。
“姐姐,你说错了。”
她们瞬间头皮发麻,下意识往上头看。
水笙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横梁上,她的一条小腿垂下来,随意着晃了晃。对怜青甜甜笑道:“一把异骨有什么可稀罕的?相较而言,我当然是更想要你啊。”
张见素三两步就蹦进了怜青的怀里钻进去,而怜青却是镇定着坐在桌边,“哦?我一个凡人,有什么值得你要的。”
“你可不是普通的凡人。”水笙托着腮,长睫忽闪着上下打量着她,“你这么聪慧美丽,为了救一个男人,却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我想知道,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出来的。”
怜青说:“肉体凡胎,与常人无异。”
“你不像常人,你像我师父。”水笙慢条斯理道,“但是不要紧,待我剖开你的心,一瞧便知。”
只是她那话音刚落,端坐着的沈怜青便忽而暴起,向半空撒了把紫灰色的灰尘,浓烈到近乎固体的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怜青趁机闪身推开了门。
月上中天。
她才疾步来到院中,水笙却仿佛是凭空闪现般地来到了她的眼前,一双鬼阴阴的大眼里映着有些被撕扯变形的月亮,露出了个讥笑,兀地握住了怜青的手腕。
怜青进退不得,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戾,重重地抬手,在水笙的桎梏之下,一只腕骨竟是硬生生的折断了,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
这声响动让水笙不由有些分神,讶异着垂眼看向自己握住的那只手,而怜青右手已然抬了起来,指尖银色光辉一闪而过,直冲水笙的脖颈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水笙毫无反应。
怜青毕竟只是凡人,水笙绝不至于躲不过这一击,可在这千钧一发间,她只是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毒针即将没入肌肤以前,忽有粒小石子重重打了过来,正中怜青的右手,她被迫往旁倾了半寸,堪堪擦过水笙的脖颈。
被这力道打得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怜青听见那水笙无限委屈的一声:“师父!”
她的一颗心,却在瞬时间安定了下来。
林雪平。
怜青回头看去,只见白霜般的清冷月光里,浸着一个玄色衣衫的女子。
五十年来,林雪平变了许多,从前她身上总带着几分清冷疏离,虽是矜傲着的少女,并不显得拒人千里之外。
可如今,眼前之人的眉宇里却仿佛藏了剑锋,自有威严,令人不敢生出亲近之心。
此时,林雪平收了打出暗器的那只手,她定定看着怜青,冷声问道:“何人敢在春月宫放肆。”
水笙已经扑到了她的身前,惊魂不定着捂着自己那不曾被伤到的脖颈。
怜青在这样锋利的目光下并不显得害怕,她单手握住了自己折了的那条胳膊,朗声回道:“晚辈沈念初。前来春月宫求医,绝无半分恶意。”
大约是她的表情太过坦然,语气里甚至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熟稔,林雪平皱了皱眉。
“她骗人!”水笙说,“她是江砚白的走狗,装成凡人,要来求医,骗过了阿瑾,来春月宫里赶尽杀绝!”
江砚白这个名字一出口,林雪平整个人骤然间却是戾气丛生,将水笙护在身后,林雪平召出了自己的秋水剑,缓缓指向怜青。
剑尖流过了几分清冷的月光。
怜青却是毫无惧色,“前辈,我的确是凡人,我的身上没有半分灵力,这又怎好伪装。”
“江砚白什么事情做不到,让她伪装成凡人再简单不过。”水笙嘟囔着,“不是都说江砚白有个仙骨被剔了的妻子吗,说不准就是她呢!”
张见素这时候才敢把头露出来,此刻竟有些敬佩:……虽是栽赃嫁祸,但是妹妹你猜得真对。
今夜危机四伏,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就在水笙这句话刚落下来,天空中忽而传来剧烈的嘶啸,脚下大地仿佛在轻轻颤动着,水笙瞪大了眼睛:“阿瑾?!”